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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
祁鹤走到垃圾桶旁,伸手将里面的那幅玫瑰捡了起来。他将纸捋平,放在了那堆画框旁。
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祁鹤懒散地翻着那些画作。
每一幅画的最下方都标注了时间和署名,叫做阿狸。
时间是从2017年开始的,到现在的2020年。祁鹤在看到标记为2018年的画时,手顿住了。
从这个时间点开始,画风发生了极大的转变。明艳的色彩突然暗了下来,参天绿树也变成了枯枝败叶,白鸽变成了乌鸦。
黑蓝色的大海里,沉溺着一条巨大的鲸鱼。黑色的藤蔓从海底蔓延上来,困住了它的身体,周遭飘荡着几近透明的鬼魂。
署名为溺鲸。
画风极为压抑,让祁鹤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一样,有些喘不上气。
2019年她应该很忙,就只有一幅。
一个女孩跳进了大海里,抱住了满身伤痕的蓝鲸。她的脚腕渐渐地也被黑色的藤蔓缠住,不得动弹。格格不入的是她的身上披着一层白色的纱衣,像是落入凡尘的神女,想要救出快要溺死的鲸。
署名为蓝夕。
桌子上的那幅2020年的玫瑰是这些压抑画作里的一股清流,花瓣颜色红得艳丽,绿色的叶子朝气蓬勃,是荆棘中肆意生长的红玫瑰。
祁鹤捏着纸张的一角,眼中眸光闪烁。
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象着她坐在画板前,捏着画笔一点点勾勒着精细的线条,光落在她身上,她的神情淡然又哀伤………
“啪。”
祁鹤将手里的画反扣在了桌面上,脸上泛着不太明显的薄红。他的眼睛闭了闭,伸手捏了捏眉心。
他怕是有病,居然在这里借着这些画,臆想创作出它们的画家。
阳台的窗户紧闭着,空调的凉风却吹不散身上的热意。
他真的有病。
——
“跑哪去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不知道接一下吗?”
给顾清漓开门的是她妈,平时温柔的脸上此刻带着怒意。
“随便溜达了一圈。”顾清漓不想跟他们吵,随便扯了一个理由盖了过去。
这两年不都是这样的吗?吵了架以后,只要她不提,他们也都不会提的。
也巴不得她别提。
顾清漓回到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她看着门上的那把锁,心想着过几天她一定要再加一道更坚固的锁。
从书包里倒出来新开的药,顾清漓对照着药量扣了几粒出来,就着凉水吞了下去。
拉开抽屉,映入眼帘的是满满的一堆药盒和一沓厚厚的病历。
都是她这两年的“战绩”。
将药盒扔了进去,上了锁。
她躺进被窝里,关掉了房间的灯,顾清漓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没一会,药效开始发挥作用,顾清漓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空染上了一片血色,泛着骇人的红光,雾气纠缠着枯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一个身形瘦弱的女生手上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水果刀,素白的脸上沾染着血红的液体,诡异得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鬼魅。
“杀人啦!”
行人疯狂地逃窜着,尖叫着。孩童的哭泣声,汽车的鸣笛声将这幅恐怖de画作勾勒得更加丰富。
一道铁门的门口,女生握着刀柄,一刀一刀疯狂地刺向被压在地上的人,喉咙里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飞溅出来的血染红了她的白衣。
不远处站着的顾清漓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在看清那个杀人犯的脸时,眼睛倏尔睁大,一股凉意窜了上来,牙齿都在打颤。
拿刀的杀人犯是顾清漓自己,而倒在血泊中早已失去了生命气息的人,是她的亲姐姐,顾清雪。
顾清漓的瞳孔震颤,她看到了铁门上挂着的牌子,这里是疯人院!
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响彻云霄,顾清漓突然停了下来,将刀刃对准了自己脖颈。在警察冲上来之前,毫不犹豫地割断了自己的脖颈。
刀从手中滑落,倒在血泊之中,她对着顾清漓笑了起来。眼中是疯狂,是释然,是解脱。
顾清漓看着自己笑着杀死了自己。
“不——!”
睡梦中的顾清漓惊叫了一声,睁开双眼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张脸上满是冷汗,惊恐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月光透过窗户和床帘洒在床铺上,顾清漓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
直到借着月光看到白皙干净的皮肤时,顾清漓才松了一口气。她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身上的冷汗让她微微颤抖着。背靠着冰冷的墙面,缩在了角落里。
是梦吗?
那粘糊糊的液体仿佛还在她的脸上,像是要渗透进皮肤,融入她的骨血,啃噬她的心脏。
巨大的窒息感席卷而来,顾清漓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青,淡色的两片唇瓣颤抖着。手掌抚上自己的脖颈,一双眼睛像是黑洞一样。
到底哪个才是梦境,她是活着的顾清漓,还是已经死去的顾清漓,她已经分不太清了。
好痛,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痛,痛得她开始不自觉地流泪。
顾清漓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每根手指都在发抖,她在床铺上胡乱的摸索着,终于在枕头旁边摸到了手机。
她看着上面的时间,刚好卡在了凌晨四点。
“凌晨四点,我看见海棠花未眠。总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我身边。”
顾清漓想到了这句话,她点开企鹅的标识,找到了祁鹤,拨通了他的语音电话。
一阵音乐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在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被接了起来。
“喂?”
祁鹤沉闷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电流,有些模糊不清。
顾清漓紧紧捏着被子的一角,声音有些哽,“你睡着了吗?”
祁鹤:“你说呢?”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他不睡觉,难不成还能是在修仙吗?
“你能不能骂我两句啊?”
祁鹤:“你脑子是坏掉了吗?”
他的声音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被子,闷闷的。
“嗯,我脑子有病。”
顾清漓的声音有些颤,吐字不太清晰,像是没睡醒,在梦里哭过。祁鹤的睡意清醒了一半。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多。
“做噩梦了?”祁鹤翻了个身,语气柔和了不少。
“不知道,我看到我杀人了。”
“假的。”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祁鹤默了一下,然后说:“我霸道,我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个子矮就算了,细胳膊细腿的能杀死谁?
顾清漓哦了一声,没有了下文。
两边都沉默着,顾清漓甚至以为祁鹤已经睡着了。她斟酌了几秒,想喊一下他的名字。
反正他也听不到。
“祁鹤。”
几秒钟以后,祁鹤懒懒地应了她一声。
“我在。”
顾清漓的睫毛颤了一下,刺骨的冷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回春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