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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顾清漓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早上的时候谢存把她叫醒一次,吃了早上的药又是倒头就睡。
谢存看她一整天都在睡,昏昏沉沉没精神,害怕是药量太重的原因,给医生打了电话咨询,确定是正常的反应他才微微松口气。
顾清漓吃过的药实在是太多了,从初三开始就一直泡在药罐里,身上都有了一股苦涩的药味。
和她这个人一样苦。
南城一连好几天都在下雪,路上都结了一层薄冰,气温也达到了零下。
周六的时候罗琳来了一趟,是谢存开的门。
“那个………我找顾清漓。”罗琳看着谢存,有些局促,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是她同桌,同班同学。”
谢存微微侧身,示意她进来。
这个人能知道顾清漓家里的住址,她应该来过,顾清漓跟这个女孩子的关系很好。
“我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谢存拿着玻璃杯给罗琳倒了一杯热水,“现在外面雪下得很大,一会会小一点。”
罗琳听懂了他的意思,是让她等雪小一点了再回去。
这个散打冠军还挺……绅士的?
跟顾清漓有点像,顶着一张拒人十万八千里的脸,做着暖人心的事。
“顾清漓她病得很严重吗?”罗琳接着杯子,轻声问:“她不能说话的这个毛病,还能不能好?”
“又不是器质性疾病,心病治好了自然就能说话了……”
谢存的话音还没落,顾清漓的卧室门就被猛地推开了,大开的门撞到了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吓得两个人皆是一愣。
同时抬眼看过去,只见顾清漓光着脚,双眼无神地走了出来。
她的动作很机械,像是在……梦游?
顾清漓站在罗琳面前停顿了几秒钟,然后牵住了她的手,拽着她就往玄关走。
罗琳:“?”
不是,这什么情况?
这是梦游吗?梦游是这样的吗?她这是梦到什么了,还拽着她往门外走。
然而刚到门口,顾清漓就停了下来。紧接着她松开罗琳的手,双腿一弯就跪在了她面前。
开始“哐哐”地给她磕头,吓得罗琳去拉她的动作都极其的不自然,像是丧尸一样扭曲。
“我靠!散打冠军你快别看了!赶紧把她拉起来!”罗琳扭头看向已经呆滞在原地的谢存,对着他喊道:“这不是折我寿吗!”
罗琳喊完这一嗓子,谢存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还在磕头的顾清漓,莫名地就开始笑,肩膀都在抖。
顾清漓跟她说过一个更离谱的,她们在医院里住院的时候,还遇到过一个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护士站鱼缸里捞生鱼吃的人才。
当时顾清漓笑得那叫一个疯癫。
现在好了,轮到她自己了,直接给人下跪磕头。
要是他录一个视频,等她醒了让她看个几百遍,顾清漓会不会抓狂到想要杀了他?
谢存轻咳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地走过去,一把将地上的顾清漓拎了起来。
“不要害怕,她吃的有一种药会出现这种状况。”谢存把顾清漓弄进了房间里,过了一会,重新躺到床上的顾清漓又睡了过去。
罗琳:“………”
可怕又好笑,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对着她下跪磕头………
完了,折寿折一半了。
雪小了下来,罗琳看着漆黑的天色,也没有多待。
谢存不敢把顾清漓一个人放在家里,只能送她到楼下。
看着地面积着的一层极厚的雪,谢存抿了抿唇,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罗琳应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尽头,谢存才转身回去。
.
顾清漓做了一个冗长又黑暗的梦,梦里她又回到了西城的精神病院。
初次见到南诗奕的时候是她进医院的第四天,她从病房里出来,看到了被搀扶着走进来的南诗奕。
她的手腕在不断地流血,割得很深。
顾清漓认错了人,把她认成了李今也,还大闹了一场,情绪崩溃时被医生绑在床上打了镇定剂。
后来,南诗奕每天都来找她,丝毫不计较她因为认错人扑到她身上乱哭一气的事情。
睡不着觉的深夜里,南诗奕对她说,“你把我错认成那个女孩子,你应该很想她,关系肯定很亲密。”
顾清漓摇了摇头。
她和李今也的关系并不亲密,可能一开始是很亲密的,但是人会长大,长大以后就会改变。
李今也在时漾和她之间选择了和她一起长大的时漾,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清漓再也不能进入她的世界里一分一毫。
李今也总是会重复一句话,阿狸你太干净了,不该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顾清漓以前一直无法理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李今也因为抑郁症跳楼去世,她才明白。
李今也是病人,而顾清漓是个精神强大的正常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顾清漓被巨大的自责吞噬,可以压制在内里的心病也被无限放大,所以在李今也死后她生病了。
她和李今也是同类,她并不干净。
顾清漓对南诗奕说:“把你错认成她不是因为想念,是因为愧疚。”
愧疚自己没能救她,就连李今也打给她的最后一通电话,也因为阴差阳错而错过了。
南诗奕只笑,并没有说话。
后来的半个月里,她们一直相互依偎,而顾清漓这才知道,南诗奕的父母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她是被领养的。
还为自己那个不曾见过面的妹妹,捐了一颗肾。
南诗奕的表情很淡,没有任何的悲伤和愤怒,只有无尽的疲惫。
顾清漓只能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将自己身上滚烫的体温传给她,让她变得不再冷冰冰。
出院的那一天,南诗奕特地等在门口,给了顾清漓一个很大很红的苹果
南诗奕刚做完电休克,她的弟弟站在她身旁微微扶着她。
顾清漓慢慢走了过去。
空气中弥漫着药味,顾清漓看着输液架挂着的那晃动的药瓶子,一时间竟说不出来什么话。
不知过了多久,南诗奕身旁站着的男生安抚似的轻拍了一下她的背。她漂亮的眼眸闪了闪,将苹果递了过来。犹豫了几秒,她才轻声道:“庆祝你脱离苦海。”
“姐姐,祝你岁岁平安。”
她的声音清冷又带着难以言说的温柔,像是拨片一样,轻轻地拨动着顾清漓的心弦。
顾清漓伸手接了过来,想不到华丽的词藻。只干巴巴地说了句:“祝你我。”
南诗奕笑了,看着顾清漓说了一句:“也祝你睡个好觉,等我十八岁,考上了南城大学就去找你玩。”
睡着的顾清漓又哭了,这个小姑娘一直都在骗她,她早就计划好了,出院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还是和顾清漓许了一个这样的约定,想让她活得更长久一些。
南诗奕祝她岁岁平安,可她自己却永远留在了十四岁。
顾清漓从梦中抽离出来,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任由眼泪决堤。
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唤她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