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
御书房外。
候着的楚聿辞有些站不住了,那门终于打开,叶锦潇走了出来。
“潇儿!”
他快步上前,看见她手里握着的圣旨……
眸色狠狠一晃。
只是一瞬,便如常般问道:“皇上答应了?”
“嗯。”
圣旨已经写下,是以和离之名。
从今往后,她自由了,却又有了另一层束缚……
“皇上与你单独说了什么?”
叶锦潇揣着圣旨,收入袖中:“没说什么,就问了一下我的个人想法,以及日后的打算,聊表关心。”
“除此之外,便没说别的了。”
楚聿辞看着她,似乎不信。
叶锦潇好笑道:“看什么,我还能骗你不成?”
倒不是。
只是,聊表关心的话,何须让他退下?他难道不能听?
“走了,出宫。”
楚聿辞扫了眼御书房的位置,压了压眼底的思忖,站了片刻后,才提步跟上叶锦潇的步伐。
这时,那边,德公公快步走来:
“叶小姐留步。”
“太上皇传召。”
-
短短半个时辰,聿王夫妇和离一事便如炸开的锅,传遍整个帝都城:
“听说了吗?聿王与聿王妃和离了!”
“不会吧?想当初聿王妃为了嫁给聿王,费尽心思,手段用尽……”
“依我看,八成是聿王休弃她,只不过说成和离,保留她的颜面罢了。”
“我看也是……”
传着传着,便从‘和离’传成‘聿王妃被休弃了’。
聿王府。
当叶锦潇跟楚聿辞回府时,只见府外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近百号人站在长街两头和小楼上,探头探脑着,此起彼伏的议论着:
“被休了……”
“可不是……”
“听说聿王妃目无尊长,肆意妄为,这才被休的……”
“这下了堂的妇人,还是被皇室休弃的,谁还敢娶?只怕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聿王府之事,与你们何干!”
非议声中,有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我看你们是吃饱了撑的,有这个闲情逸致,倒不如好好管管自己家那鸡毛蒜皮的琐事!”
石阶上,身着蓝色便衣的陆春静以一人之声,冷斥所有人。
百姓们顿时不乐意了。
嘴巴长在他们身上,难道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
况且,他们说的是事实,并非凭空捏造。
皇上都下旨和离了。
还怕被人说?
就说。
偏要说。
还要大声说。
眼看双方就要争吵起来,突然响起侍卫的行礼声:“王爷,王妃……叶小姐,您们回了。”
马车上,一双矜贵的身影陆续下来。
楚聿辞冷寒的眸扫了过去,只字未言,却锐利如剑,裹含着沙场多年的凌厉,瞬时令百姓们缩了缩脖子,嘴边的声音弱了几分气势。
“潇儿,你先进府收拾行李。”
“好。”
叶锦潇走了过去,跟陆春静打了招呼,便先去忙了。
陆春静见二人相处和谐,说是夫妻,更像是朋友。
“陆女医。”
她正了心神,上前几步:“见过聿王殿下。”
楚聿辞颔首:“听闻,近日婉妃的脸不慎被野猫抓伤?”
陆春静回话:“确有此事。”
后宫皆为妃嫔女人,御医是男人,多有不便,如今,在张女医的教导下,她已经开始经手后宫的事了。
婉妃的脸,便是她医的。
“哦,女人的容貌极为重要,婉妃伤在脸上,若是留下疤痕便难看了,正好本王这里有一盒珍稀的玉露膏,可祛除疤痕,使皮肤恢复如初生般娇嫩。”
楚聿辞扬手。
景易快步上前,取出袖中之物,双手奉上。
陆春静接过。
打开时,清郁的药香浸人心脾,使人脑中一空,扫去所有疲惫乏累,格外醒神。
确实是无比珍贵的好药。
只是……
里面却加了一味蛇猩草。
蛇猩草碰到伤口,是溃烂、腐败、毁容的毒物……
她迅速低头福身:“王爷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
府内。
冷院。
说到收拾行李,其实叶锦潇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她衣服、首饰不多,嫁妆也全部折成了现银,被褥家具小厨房这些东西不必带。
最后,只收拾出来一个小包袱。
阿夏忍不住疑惑的问了一句:
“小姐,王爷是皇上极为宠爱的皇子,嫁给他不是胜过万千男子吗?”
叶锦潇只笑了笑:
“可曾听过一句话,有情饮水饱。”
钱财,从来不是评判爱情的唯一砝码。
“柔儿,东西都收好了吗?”
“都好了,小姐,您看看屋里还有什么遗漏吗?”
“无妨,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走吧。”
“是。”
主仆一行人走出冷院,只见外头站着风行、景易、管家和一干下人,他们都个个不舍的巴望着。
怎么就和离了?
一定要走吗?
王妃当真舍得王爷?
她的心是秤砣做的吗?
楚聿辞站在远处的廊下,眺望过去,即便已经尽力平和了,可真到这一刻,仍是止不住心中的波澜。
许是近乡情更怯。
双脚犹如灌了铅,不敢过去。
当年母妃走时,他都未曾这般胆怯过……
看着她的背影逐步远去,他不敢再多看,背过身靠在冰冷的墙上,闭上双眼。
潇儿……
出府。
府外。
百姓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俗话说得好,法不责众,一两个人不敢得罪,可他们一大群人,自然胆子也大,又继续指指点点起来:
“下堂妇,真丢脸。”
“这辈子嫁不出去了……”
“长那么漂亮有什么用?”
叶锦潇出来时,数道目光从各个方向射了过来,她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举一动都被人注视着。
“叶姐。”
陆春静上前,忙接过柔儿手里的包袱,帮着拿一些。
她听到了‘和离’的风声,便立即赶到了聿王府。
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势。
日子是自己过的,让这些多嘴的长舌妇议论去吧!
这时,人群外,一道蓝色的身影有些瘸拐的走来:“四妹。”
是叶暮辰。
他收到消息,赶紧赶来:
“四妹,人各有志,无论做出怎么样的选择,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每个人的路都不同。”
叶锦潇没想到他也来了。
数日不见,他的腿倒是好多了。
“劳烦你们跑一趟。”
陆春静和叶暮辰站在她身旁,为她撑腰,冷冷的看向那些多嘴的百姓。
一个妙龄女子掩嘴,大声偷笑:
“还从没见过哪个下堂妇,这么理直气壮的,要是我被夫家休弃,恐怕早就羞愤的一脑袋撞死了。”
陆春静冷声:
“和离的圣旨是皇上下的,你这是在质疑圣上的旨意?”
妙龄女子仗着人多,可不怕,扬着脑袋道:
“圣旨说是和离,可谁不知道,这只是不想撕破脸面,保全叶氏尊严的说辞罢了。”
“休弃就是休弃,下堂就是下堂,烂鞋就是烂……”
“让开!别挡路!”
突然,人群外,一批穿着青衣、侍从模样的男人大步走来,手里的剑往两边扒,以最快的速度开出一条路。
那妙龄女子一声惨叫,被推倒在地上:
“你们是谁!”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欺推弱女子,要不要脸!”
通道那头,一道少年沉稳、眉间杀伐老练的身影走来。
少年衣袍矜贵,居高临下的俯视脚边之人:
“我等七尺男儿,哪比得过你这七尺长舌?”
妙龄女子的脸乍然通红,半是愤怒,半是羞恼。
这男子竟辱骂她是长舌妇!
可恶!
他看起来模样白皙俊朗,不过十八九的年纪,想不到说起话来如此不饶人!
顾景行冷哼一声,左手的剑扔到右手,大步走向聿王府。
“潇潇,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