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兵部尚书府。
“少爷,奴婢将灯熄了,您快些睡,明日还要上学堂。”
婢女仔细的伺候着少爷,掖好被子,吹了灯,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厢房,掩上了门。
屋内,昏暗且安静。
武巅峰躺在床上,闭着眼,正要入睡时,隐约间似听到了啼哭声:
“呜……呜……”
“我死得好惨哦……”
他猛地睁开双眼,下意识环视着昏暗的屋子。
谁在哭?
这么晚了,是谁?
“好冷……井底好冷啊……我好冷,呜呜……”
唰!
窗外,一道白色的影子一晃而过,武巅峰没看清,只瞥到那影子又瘦又小,倒像是一个孩子。
井底?
难道是……
不,不!
武巅峰抓紧被子,盖住脑袋,急忙告诉自己:“天底下是没有鬼的,幻觉!一定是我的幻觉!世上没有鬼!世上没有……”
“呜呜——”
“我好冷啊,你的被子能不能借我盖一下……”
“啊啊!!”
一只苍白、冰冷的手掌探进被窝,落在他的肩膀上,吓得武巅峰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
翌日。
明辉学堂外,围着不少百姓,正在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只见学堂外,跪着一双夫妻,男人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还我儿命来。
女人则一边在烧纸钱,一边哭:
“儿啊,儿,你死得好惨啊!”
“我活生生的儿子送到学堂来,却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回家去,只打发了二十两银子,买我儿性命,我不要银子,我要凶手为我儿偿命!”
“儿啊!”
夫妻二人哭得几乎晕厥。
百姓们指指点点:
“明辉学堂害死人了?”
“怎么回事?”
“听说……”
很快,学堂里有伙计走了出来,见此情景,还有那么多人围观,脸色都变了,忙上前搀住夫妻二人:
“张父,张母,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
“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们学堂,我们学堂向来公平公正,刚正不阿,张丰宝的事,我们一定会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冲另外两个人使了眼色。
他们半请,半架着,赶紧将夫妻二人拽进学堂里。
课室内。
吴先生正在讲课,孩子们听得认真,独独武巅峰呆坐在那里,脸色微白着不太好看,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
昨晚……
失去知觉后,睁眼便天亮了,他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真实。
定是做梦!
张丰宝已经死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鬼?
他不能自己吓自己。
武巅峰暗暗给自己打气,拿起书本就要看时,突然瞥见一只湿漉漉的、白苍苍的手掌爬上窗台……
“啊!!”
他尖叫着一蹦三尺高,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他。
“鬼!”
“有鬼!”
众人:“?”
吴先生忙走了下去:“武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鬼,鬼……”武巅峰哆嗦的指着窗台,那只手已经消失了,可他却真切的看见了。
昨晚,不是梦。
“张丰宝的鬼魂缠上我了!”
“他来找我报仇了!”
众人神色皆变。
平日里,武少爷喜欢仗势欺人,大家都尽量远远躲着,对于张丰宝的死,他们都只知是意外失足落井,却没想到……
吴先生神色大变。
这话可不兴胡说!
课室里坐着二十多个孩子,若一人一嘴的传了出去……
“武少爷,你醒醒,你冷静一点,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鬼?”
“鬼!是他,是他来了……我看见他了……”
武巅峰想起张丰宝惨死的面孔,吓得脸色发白,语无伦次:
“他,他说他在井底好冷……他来找我了……是我打死了他,他来找我了……”
“武少爷!”
吴先生急忙捂住他的嘴,警觉的看向一张张诧异、震惊、意外的面孔,严厉道:
“武巅峰生病了,说的都是胡话,不能作数,你们不准私底下胡言,都听见了?”
学子们低下头:
“是,吴先生。”
吴先生立即抓着还在不断尖叫挣扎的武巅峰,强行把他带到自己的休息室里,并命人去通知武将军。
很快,武铎海赶来。
“峰儿!”
“爹!”
武巅峰看见父亲,有了底气,也有了靠山般,赶紧扑进父亲怀里。
“爹,救我,救我!有鬼……张丰宝的鬼魂来找我索命了!”
武铎海的神色陡然沉了下去,威厉的目光看向吴先生。
吴先生急忙跪下,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
武少爷突然变成这般,他也是毫不知情呀!
武铎海右手有疾,整条胳膊都断了,抬不起来,一条左手抱着儿子,安抚道:
“峰儿别怕,爹在这里,任何鬼怪都近不了你的身。”
张丰宝的事,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
“峰儿莫怕,莫怕。”
武巅峰颤抖着身体,用力的蜷缩在父亲怀里,深深的汲取着安全感,足足一刻钟后,才平静下来。
这时,一个伙计进来:
“武将军,那张丰宝的父母在学堂外面烧纸钱、喊冤,已经被我们暂时关起来了。”
听到张丰宝的名字,武巅峰就要尖叫。
武铎海抱紧儿子:
“峰儿,世上没有鬼怪!”
“可是爹,我真的看见……一定是他,我……我不是故意害死他的……”
都怪张丰宝太笨了。
那个蠢货,连话都不会说,一天到晚闷着个脑袋念书。
那天,他不过是叫张丰宝跪下,吃地上的饭而已,张丰宝竟敢反抗他的命令,他一怒之下,就将他打了一顿,并抓起花园里的泥巴,塞进他的嘴里。
不吃饭,那就吃垃圾。
可谁知,张丰宝一直在挣扎,导致泥巴灌进了他的口鼻里。
那天下雨,泥巴湿漉漉的,湿泥巴堵住口鼻,呛入体内,无法呼吸,他便硬生生的憋死了。
不过这可不怪他。
他不过是想教训一下张丰宝,谁让张丰宝要那么拼命的挣扎?
如果张丰宝不挣扎,泥巴怎么会堵住他的鼻子?
如果他不挣扎,顶多只是吃几口泥巴而已。
是张丰宝自己找死。
怎么能怪他?
武铎海沉声教育孩子:“峰儿,爹以前是怎么教导你的?”
“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敢做这件事,就要做得完美,做得漂亮,一个优秀的孩子,不仅要敢作敢当,还要有解决后顾之忧的本领。”
武巅峰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
是啊!
他怎么忘了?
父亲说得对,正因他做事不果断,拖泥带水,才会牵扯出后面的诸多麻烦事?
如果他事先就解决一切,又怎会有人装神弄鬼吓唬他?
他定了心神,立即道:
“爹,孩儿明白了!”
那张丰宝住在城外,家中无权,犹如草芥。
“孩儿这就去把他父母一并杀了,让他们一家人在地下团聚,便无人再敢来阳间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