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夜冥所料,次日一早,山庄便热闹的轰动起来,护卫们、下人们全都聚在山庄门口:
老爷回来了!
大爷,大夫人,二爷,二夫人,几个公子小姐全都回来了!
整个山庄的人都动了起来,迎接的,奉茶的,最忙碌的莫过于厨房了,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食材,通通做了来。
谢家人是经商的,一年到头在外跑生意,不是这个跑,就是那个跑,就连过年时也很难聚齐。
特别是叶锦潇诈死后,谢家便不完整了。
如今,收到叶锦潇死而复生的消息,他们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即便手头上有几十万两银子的生意要谈,也通通扔给旁人。
经历了某些事后,才能知道,赚再多钱,也是死物。
财富没有亲人重要。
“爹,您回来了!”
谢暖烟相迎,“大哥,大嫂,二哥,二嫂。”
还有四个晚辈。
谢老爷子今年将近六十,虽然两鬓白发,可他神采奕奕的样子精神抖擞,浑身上下充满了劲儿,看起来只有五十出头,很是年轻。
他一下马车,便立即张望:
“我乖孙呢?”
“外祖父!”
叶锦潇小跑上去,便是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老爷子看着她鲜活的模样,一把年纪的人了,不禁红了眼睛,难掩的水雾蒙蒙生起,
“孩子。”
“乖孩子。”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初参加那场葬礼时,他悲痛的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叶锦潇退出身来,看向旁边的人:“大舅,大舅母,二舅,二舅母,大哥二哥三姐四姐。”
谢大爷有一妻一子一女,谢二爷亦是一妻一子一女,都是和睦的四口之家。
大夫人紧紧拉住叶锦潇的手,眼中藏不住的挂心与疼爱:
“你回来了,你娘心口的巨石也该落下了,只是你这孩子,当初走的那么悲壮,我们还以为……”
“以为……”
捂着嘴,便是哽不成声。
谢大爷半拥着她,轻轻拍着后背,“好了,这么大好的日子里,你哭什么?我们赶了两日的路,别站在说话了,先进屋,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我是心疼三妹,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叶锦潇眼角酸涩。
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当初的叶锦潇怎么能不娇贵?
敢爱敢恨,直来直往,若非当年误打误撞,进了皇室之家,又怎会落得后来的下场?
一家人进了屋。
偌大的堂屋里,只有全家团聚时才会启用的那张桌子,封存了五年之久,再次使用。
杨管家红着眼角,捏着衣袖直擦眼泪。
“老杨,怎么还哭上了?”谢老爷子打趣着问。
杨管家哭得不成样子:
“这么多年来,大家东奔西走,难得像今日这么整齐的聚过,以前,即便聚在一起,可也只是吃顿饭,也忙匆匆的离开,去操忙各自的生意。”
一番话,令所有人心头都不是滋味。
从前,是他们过于忙碌,忘了本心。
发家时,想着要让家人过得很好,拼死般的努力,闯出这偌大的家业来,倒是淡薄了亲情,本末倒置了。
谢老爷子当即发话:“以后,每年过年,过大节时,无论你们在哪,在忙什么,都必须回家。”
“是,爹。”
“是,爷爷。”
酒过三巡,大家都关心着叶锦潇的事,问这问那,一顿饭足足吃了三个时辰,这才结束。
叶锦潇喝了许多酒,有些醉。
跌跌撞撞的进了院子时,险些被台阶绊倒,夜冥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我……去树下坐坐,吹吹风。”
夜冥倒了一杯凉水,安静的陪在她身旁。
不出半刻,外头,便有一道探头探脑的身影。
“外祖父?”叶锦潇看见他,起身相迎,请他进来。
老爷子看见夜冥,愣了下。
夜冥礼貌的颔首,算是打招呼,他也点了一下脑袋,见是外孙女的朋友,自然没有多心,疼惜的拉着外孙女说话:
“乖孙,这几年来你实在是受苦了。”
“外祖不好,总以为多挣一点钱,就能让你们衣食无忧,事事顺心,是我的错。”
叶锦潇握着他的手,“外祖父说这话便是折煞我了,能够生在谢家,与外祖父成为一家人,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反而是我不懂事,叫你们为我挂心。”
老爷子浑浊的眼睛红红的,“你比以前懂事多了。”
“乖孙,你长大了。”
他布满皱褶的手摸入袖中,取出一个又大又厚的红封,“这半年来,你在外面飘摇,吃尽了苦头,如今回了家,想吃什么、买什么,一定不要忍手,放开了买,放开了花,知道吗?”
“外祖父,我不能要……”
“拿着!”
“我娘已经给我零花钱了,我当真不能要。”
“你娘给的,是你娘的,外祖给的是外祖的,快拿着!”
“这……谢谢外祖父!”
叶锦潇感动的抹了把眼角,与老爷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老爷子这才离开。
他走后,叶锦潇立即想打开红封,数数钱,不曾想大舅来了。
捏着银票推回红封里,合上红封,反手扔给夜冥,“大舅,你喝多了酒,怎么过来了?”
夜冥迅速接住红封,藏入袖中,不动声色。
谢大爷一身的酒气,拉着她的手便哭得不能自已:
“我可怜的外甥女!”
“当年,我不许你嫁给聿王,你抵死要嫁,年初收到你的死讯,你大舅母险些哭瞎了眼睛,上天不垂怜,怎就叫你的人生如此波折?”
他心疼的哭了好久,从怀里摸出一个又大、又厚的红封。
“大舅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只愿我的潇潇能跟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心性坦率,快拿着这红封,以后缺银子了,就跟大舅说。”
“谢谢大舅。”
说了会子话,谢大爷便醉醺醺的离去,走时,还在抹眼泪。
叶锦潇心头苦涩,沉沉的叹了一声。
缓了情绪,打开红封,准备数数钱,结果二夫人来了。
“二舅母。”
“潇潇,坐。”二夫人握着她又瘦又小的手,瞧着那瘦瘦的都能看见血管了。
富贵之家,以珠圆玉润为美,谁家富商的千金如她一般瘦巴巴的。
也不知离开的这大半年,吃了多少苦。
二夫人心里挂念,可过去的日子已经过去,无法弥补,她唯有从怀里掏出一个十分厚足的红封,塞进叶锦潇手里。
红封的厚度,压得叶锦潇手里一沉。
那重量,她险些有点拿不住。
“二舅母,这也太多了,我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