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树下站了好一会儿。
整理好表情后,池柚才若无其事地走回去,坐回小板凳上,继续陪白鹭洲看月亮。
白鹭洲轻掠地瞥她一眼。
“回来了?”
池柚点头,“嗯。”
白鹭洲注意到了池柚的情绪波动,虽然池柚很尽力地掩藏过,但她此刻微微偏过去的头和简略到只有一个字的回答,都在说着她有一些不愿让自己看到的痕迹。
然而白鹭洲不是很会安慰人的性格,她也不确定自己的身份,是不是适合说出一些安慰的话。
因为她不适合做这个人,也不擅长做这件事,所以她再次生疏地尝试推开她:
“不开心的话,去和朋友玩一会儿吧。”
池柚揉了揉脸,撑起一个笑。
“没有不开心啦,我就在这儿陪您。”
“你来旅游这几天,好像都没怎么好好和朋友玩过。”
白鹭洲抿了下嘴唇。
“第一天在船上,我喝醉了,你光顾着照顾我。后面你睡得不好,白天没能好好玩。海钓的时候,你还是一直陪着我,哪儿都没去。现在我一个人坐在这儿,人好好的,你也不是没精神,你没必要再守着我了。”
池柚笑了笑。
“那,您要很肯定地告诉我,您要我走。然后我就会走了。”
白鹭洲眼底的光缩了一瞬。
“为什么?”
她轻声问。
“我情商低嘛。”
池柚低着头笑,眼尾皱起一点点苦涩,一如既往的过分懂事的样子。
“我有时候分不清您是真的讨厌我,觉得我烦,还是只是客气两句。我真的想留下来,但您要是觉得我很烦,我也不会非要……”
她咽了咽口水。
忽然说不出最后的“碍眼”两个字。
白鹭洲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尖上扎了一下。
有点疼。
池柚没说话了,睫毛低低地垂着。
她在等待一个很肯定的指令。
白鹭洲直起身子,转过去一点,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
“我和你一起。”
很肯定的语气,却不是想象中那个残忍的指令。
池柚倏地抬起眼。
白鹭洲站了起来,外套挂在小臂上,用眼神等着她。
“我们一起去找她们玩,可以吗?”
“……好,一起。”
池柚弯起嘴角,颊边笑出一个小梨涡。
白鹭洲走在前面,池柚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两个人一前一后,很熟悉,却又很陌生地一同向人群走去。
黎青她们围成一圈蹲在浅滩里,不知道在做什么,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呼和笑声。手电的光在水面来回晃荡,追寻着什么生物的踪迹。
“小柚子,白教授。”
黎青抬眼向她们积极地招手。
“快来快来,这里有好多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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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煟??鍢粜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白鹭洲猝不及防地握住湿漉漉的矿泉水瓶,清澈的溪水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滴。
透明的瓶身里装着半瓶浅滩的水,里面已经有三、四条小鱼,还没半截手指长,正很有活力地在瓶子里横冲直撞。
“养不活的。”
白鹭洲吐出四个字。
黎青笑道:“抓着玩儿嘛,等会儿就放生了。”
宋七月:“就是,小柚子快一起来,表甥孙女你不爱动弹,你就负责拿着瓶子杵那,帮我们接。”
程枣枣也道:“辛苦白教授了,小柚子来这儿,这儿有好多!”
池柚的注意力果然被那些小鱼吸引过去了,她蹲到程枣枣身边,顺着程枣枣的手电光看浅滩里的小鱼,眼里一寸一寸地生起好奇。
池柚:“这是什么鱼啊?”
林慕橙:“管它什么鱼呢,抓就对了。”
话落,林慕橙一把按向水里,先用手掌扣住一片地方,然后另一只手小心地伸进掌下,一点点摸索,找到小鱼的位置捏住。
“抓到了,白教授快快快!”
林慕橙捉着鱼激动地站起来,鱼滑溜溜地挣扎,她一心想赶紧放到瓶子里。
白鹭洲伸出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就把瓶口冲着林慕橙。林慕橙想侧过去,这样胳膊的方向好方便放鱼,但她一动,白鹭洲就跟着动,像两个对向的人都想给对方让路似的,左一下右一下,谁也没过得去。
哧溜一下,没来得及放进去,鱼跑了。
白鹭洲握了握瓶子,眼底闪过难得一见的一抹无措。
林慕橙崩溃:“白教授啊!!”
宋七月气笑了:“看着那么有逼格一人,怎么接个鱼笨笨的呢?”
“那……换个人拿。”
白鹭洲抬起手里的矿泉水瓶。
宋七月:“没空没空,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闲的没事干光拿个瓶子。”
说话间,她也捉住了一条鱼,忙捂着手站起来凑到白鹭洲跟前。
“小心小心小心小心——”
宋七月紧张兮兮的表情惹得白鹭洲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她本来心态挺松散的,但奈何刚刚才搞丢了一条鱼,又被嘲笑了笨。
于是白鹭洲不禁抬高了手,将瓶子举到与眼睛平齐的地方,有点担心地盯着。
扑通。
鱼落进去了。
呼。
宋七月松了口气。
白鹭洲也松了口气。
池柚看着白鹭洲,不禁笑了。
好像还没有见到过老师这个样子。
宋七月又蹲回去抓鱼了,白鹭洲的目光锁在了瓶子上,沉默地看着
()里面刚刚放进去的小鱼,在碎石子和水草之间游动。
碎石子和水草都是她们抓鱼的时候顺便带进去的,没有刻意布置,但仔细看来,还有几分布景的美感。
白鹭洲正看一片水草时,忽然感觉到腿弯后面有什么东西碰了她一下。
她回过头,看见了一把椅子。
浅滩的水很少,椅子放在这里只淹没了一点椅腿,完全可以供人坐下。
池柚把着椅背看她,“坐着等鱼吧。”
脚踝会舒服一点。
白鹭洲望着那椅子,抬眼看着池柚,半晌,才“嗯”一声。
喧闹人群中,陌生环境里,水泊溪流熙熙攘攘的微生万物之间,她脚踝的隐痛是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关心甚至不用具体地宣之于口,只是推来一把椅子,彼此就明白了。
大脑后面有一片神经,密密麻麻的很舒服。
这阵舒服在坐下之后向下蔓延,一直蔓延到她的踝部距骨。
池柚挽起袖子,也准备去捉鱼。
天太黑了,其他几个人拿着的手电筒光基本都追着各自想找的方向,池柚只能蹭一点余光,眼睛眯得越来越使劲。
白鹭洲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前倾了些许,打开了自己手机的电筒光,照在池柚的面前。
宋七月瞥见了,多嘴道:
“你可小心点啊,一只手拿瓶子,一只手还要打光。要是手滑瓶子掉了,我会吃人的。”
白鹭洲:“……”
黎青笑着捏了捏宋七月的脸蛋。
宋七月十分嫌弃:“咦惹,脏水。”
黎青:“不脏啊,这水可干净了。”
宋七月:“你怎么知道上游是不是有人撒尿呢?”
黎青若有所思:“嘶,也有道理。”
白鹭洲:“……”
池柚忽然向前一按,眼睛亮了起来。
“我抓到了!”
白鹭洲下意识伸出了握着瓶子的手。
池柚万分小心地捧着鱼站起来,小步挪到白鹭洲面前,湿淋淋的手慢慢放在了瓶口上。
小鱼在她的指缝里挣扎,鱼尾搅起细小的水花。
溪水顺着池柚的手指流到瓶身,再顺着瓶身,缓缓向下,流到了白鹭洲的虎口。
一条细细的水痕,在这一秒,连接起了两个人的皮肤。
平行线以另一种方式,相交了。
白鹭洲能感觉到虎口处的水在渗入她的掌纹,温温润润的,让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几十分钟前看着池柚用枯树枝在地上划动时的微妙感觉。
手心,手背,深处的某个地方,又开始发痒。
水有温度,是因为白天太阳的照射。
但这温度里,有几分是存蓄的阳光、几分是晒热的鹅卵石、几分是未凉的夜色,会不会有一分,里面有那么一点点的、池柚的体温。
无人知晓。
鱼落入水中。
水滴溅起,滴答落下,水纹渐平,一切又回归平静。
池柚放下了湿着的手,很开心地看着瓶子里的鱼。观赏片刻,她弯着眼睛问白鹭洲:
“老师,要不要也试着去捉一条?”
眼里的光温润柔软,明明只是在问捉鱼的事,可感觉更像是在煽动着某一个人,蛊惑对方往什么深处去下坠。
“……好。”
白鹭洲竟然答应了,她自己也没想到。
池柚帮她拿着瓶子打着光,白鹭洲扶住脚踝蹲下去,有些生疏地去找水里的小鱼。池柚看见了,就用光帮她引路,小声说这里这里,白鹭洲就顺着她的指引伸出手。
探进水里之前,她问池柚会不会不小心把鱼捏死。
池柚告诉她捏鱼头就好,不会捏死。
宋七月笑白鹭洲胆小,黎青告诉白鹭洲更多的捕捉技巧。等白鹭洲试了好几次以后终于捉住了一条,周围人都纷纷很给面子地夸赞好棒啊好厉害啊,夸到白鹭洲的耳廓变得有点红了才作罢。
等她们玩够了捉鱼这个游戏,她们便拍了好多水瓶的照片,放生了小鱼。
之后大家拖着椅子坐在浅滩边,脱掉鞋,光脚泡在溪水里,吃着零食看风景聊天。
白鹭洲还是坐在最边上稍远一点的位置,不太参与到她们的对话中。不过这一次,她坐得也没有特别远了。
聊到很晚,大家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好半天没有听到池柚的声音了,一扭头,才看见池柚坐在椅子里睡了过去。
“我带她回帐篷去睡。”
白鹭洲起身,准备结束这一晚。
黎青有点兴趣了。
“哎,你怎么带她回去睡?”
抱着?背着?
怎么抱?怎么背?是不是有贴贴画面可以观瞻了?
医科大所有人包括宋七月全都坐了起来,八卦地行起注目礼。
然后她们就亲眼看着白鹭洲先回了一趟帐篷,再出来时手里拎了睡袋,走过来,熟练地用睡袋将池柚裹成毛毛虫,端了起来。
?
“呃……”
黎青看着池柚小小的一个人被软塌塌地裹在黑色睡袋里,叫白鹭洲用那没有半分暧昧的手法箍着,在这黑夜中,郁郁葱葱的树林前,欲言又止。
“白教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样……很像杀人埋尸。”
白鹭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