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滴溜溜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注视着程钰琴,并未给予任何反应。
绒绒对“爸爸”这个词的概念不深,上次听到这个词还是在今天早上。
那时,福利院的院长和阿姨指着一个很高大的男人对他说:“绒绒,这是你爸爸,你以后就和他一起生活,恭喜你们一家团聚。”
绒绒被院长送到男人手里,男人温暖宽厚的大手包裹着他的小手,耳朵里听到的大多都是窗外的雨声,脑袋里想的却是昨晚睡觉前院长阿姨叮嘱他“去新家后要听话,不可以惹爸爸生气”的话,以及“新爸爸竟然是那个在梦里反复出现过的反派,和眼前的阿姨是一伙的”这回事。
在得知自己要有新家后,绒绒连续做了好几天梦。
梦里,绒绒是生在一个反派家庭里的小反派,他们一家人都是书里规定好的反派,存在的意义就是要衬托主角。
绒绒年纪小,不是很懂反派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反反复复不断重复的梦还是让绒绒记住这些事,只是一直没敢跟福利院的大人们说起。
一想到这里,绒绒就对新家庭有点怕怕的。
可、可福利院的阿姨都说那是亲爸爸了……爸爸刚刚还带我去商场买了新衣服和新鞋子,我不应该这样想爸爸的不好。
绒绒抿紧唇抱紧水壶,还是重重朝程钰琴点了点头,“我会很听新爸爸的话,我也会拯救爸爸的。”
程钰琴闻言一愣,她还以为这么久过去已经不会再得到绒绒的回复,反应了两秒才扬起唇角笑出来。
比起魔鬼一样的影帝,影帝家的幼崽倒是乖得很。
“拯救爸爸是什么意思?”程钰琴以前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兴致和小朋友聊起天来,只是没想到小朋友还是个有秘密的小朋友,之后无论她怎么哄都不肯再开口说出半个字来。
算了,毕竟是福利院出来的小孩,不能要求太多。
知识、教养、人格……影帝带崽之路还很长。
车里有点闷,程钰琴思忖片刻还是决定下车等待,绒绒那边的车窗大开,程钰琴站在车窗边,遮挡了绒绒一部分视线。
“诶?”绒绒刚刚还在看马路对面的几个小姐姐玩跳绳游戏,突然被遮挡视线也不敢开口抱怨,只能可怜地垂下双眸,抱着水壶闷闷不乐。
刚郁闷没多会儿,绒绒又看见程阿姨伸手探向驾驶座的方向摁下一个按钮,紧接着自己身前的车窗便开始上升,直至完全封闭。
“绒绒,别下车。”程钰琴给绒绒留下这样的话。
绒绒呆呆地坐在原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让阿姨做出这样的举动。他都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了。
好在另一边的车门很快就被人从外面打开,绒绒收回摆弄电话手表的手,侧首朝来者看去,呆住。
是爸爸。
绒绒听院长说过爸爸的情况。
爸爸叫夏烟忱,是一个影帝,有很多人喜欢。
但那个被很多人喜欢的男人此时此刻却主动坐到他身边,温热的大手覆盖在他的头顶,动作应该算得上温柔,“怎么样?坐了这么久的车,有没有累?”
爸爸的声音好好听……
而且爸爸的手好温暖,动作好温柔……
绒绒遵从自己的内心忍不住舒服地眯一下眼,后知后觉才回过神来自己这样享受却不理爸爸是不是不好,吓得赶紧直起上身,就连小短手也下意识害怕的想抱脑袋,结果摸到脑袋上男人没拿开的手。
“对、对不起。”绒绒道歉的速度很快。
“对不起?”许是没想到绒绒会是这般小心警惕的反应,夏烟忱怔愣一瞬,实在难以想象绒绒在福利院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夏烟忱今早去接绒绒的时候不是没看过福利院的规模,虽说现在福利好,但那规模对夏烟忱而言还是有点寒酸了,第一眼看到瘦小的绒绒时他再硬的心也立刻揪了起来。
这孩子实在是太瘦了,明明应该是大胖小子享福的年龄,绒绒身上穿的却是福利院的哥哥姐姐穿剩下来的衣服,可爱的脸蛋消瘦,身上也没几两肉,就连小手也是同龄人当中的超小号。
“为什么说对不起?”夏烟忱心酸不已,收回手后看到绒绒纤瘦的小手在脑袋上胡乱地抓,瞧着是有点不习惯——或者说是紧张,便皱着眉把绒绒的手拿下来,“怎么了?很害怕我吗?”
“唔。没有的。”绒绒摇摇头,准确来说只有一点点害怕。
绒绒又一次强调:“爸爸不要担心,我会很听话的。”
夏烟忱喉咙一酸。
“爸爸,这些漂亮衣服真的全部都是送我的吗?”小孩子的思想比较跳脱,交流的话题瞬间就被绒绒转移,绒绒在裤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到夏烟忱眼前,“还有这个,这个也是给我的吗?”
夏烟忱望着绒绒亮闪闪的眼睛,想起程钰琴的话。
一些福利院的事情院长不可能全部告知,但程钰琴偷偷打听过,绒绒这孩子胆子比较小,因为年龄小,有时候会被院里一些年龄大的哥哥姐姐打闹欺负,而且绒绒性格比较安静,不是很会撒娇讨家长的喜欢,甚至因为这个被其他小朋友截胡过。
不过要是没有被截胡,绒绒现在也不知道会去谁的家里当别人的小孩。
自己的孩子还是得自己宠,夏烟忱垂眸,伸手接过绒绒递过来的棒棒糖,顺手帮绒绒撕开递回去,“嗯,这些都是你的,以后你拥有的只会越来越多,爸爸会给你最好的。”
绒绒闻着棒棒糖上散发出来的果香,尽管已经馋到要流口水,他的第一反应还是举起手把棒棒糖往爸爸嘴巴的方向塞。
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绒绒小声说:“院长阿姨教我们要懂得分享。”
夏烟忱哭笑不得,指腹亲昵地蹭蹭绒绒的脸,“院长阿姨说得很对,绒绒这么乖,爸爸很开心,但……”夏烟忱将棒棒糖还回去,看到绒绒不解又迷茫的表情,“在爸爸面前绒绒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至少在现在,你可以任性一点,和爸爸撒娇。”
说这话的时候夏烟忱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教一个小孩如何任性。
绒绒含着棒棒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爸爸的话,但他知道爸爸现在对他好,跟梦里的不一样,是好人。
就在这时,程钰琴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
程钰琴习惯性抬头瞧后视镜里的夏烟忱,看到镜子里夏烟忱轻微扬起的唇角,登时吓得手一抖。
也不怪程钰琴反应夸张,程钰琴给夏烟忱做了这么久的经纪人,是真的好久没见过夏烟忱发自内心的笑了。
自从绒绒丢失,夏烟忱就变得沉默寡言,仿佛连骨子里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气,明明失去孩子后心里是崩溃的,面上却不怎么显,也不知道该说他是坚强冷静还是冷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