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才激得母亲离开展家,小两口靠猜是猜不出来,且不论发生了什么,如今是否还能有破镜重圆的那天,谁说了都不算,唯有母亲一人可以决定。
展怀迁道:“曾听大舅母说过,我娘的气性,根本不会把萧姨娘放在眼里,也不会觉得怀逸是她的眼中刺,她根本就‘看不见’他们的存在,姜儿,你能明白这话吗?”
七姜当然明白:“所以我才会对怀逸说,放开什么嫡母庶子的包袱,彼此互不惦记,反正你永远是他的哥哥,这就够了。”
展怀迁很感激,说道:“我心里并不容萧氏,她若能走,我也不会心软,只是怀逸可怜,他是无辜的,被夹在中间。”
七姜说:“我那日听张嬷嬷提起,在别人家,庶出儿女不能称呼生母为母亲,只能喊姨娘,姨娘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还要低一等是不是?”
展怀迁颔首:“各府规矩或有不同,但大多如此,怀逸去的学堂,也只有他一人是庶出。虽说碍着太子是贵妃所出,如今不敢有人明着分嫡庶,可总有偏心的,更何况各家正房夫人,又岂是吃素的,自然是把一切好的,都给自己的孩子。”
七姜嫌恶道:“为什么只可以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不能有好几个丈夫。”
展怀迁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唯有道:“反正你我只有彼此,管别人做什么。”
七姜说:“男人左拥右抱、喜新厌旧,女人一个又一个,新鲜完了丢一旁,这些女人不去和男人争辩,却自己先打起来杀起来,我真是要气死了。”
展怀迁哭笑不得:“你别和自己生气,与我们并不相干。”
七姜直摇头:“这会子又不相干了,萧姨娘和怀逸呢,你呀……我知道,你骨子里并不像插手父亲母亲的事,但又盼着他们能和好,最好哪天突然就和好了,你就高兴了。”
展怀迁说:“真有那一天,我为什么不高兴?”
七姜愣了一下,那倒也是,真有一天公公婆婆突然就好了,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展怀迁搀扶她躺下,说道:“好了,先养伤,一会儿又疼了。”
大院里,展敬忠归来后,已经将干花的事都忘了,进门洗漱更衣,用了些晚饭,再后来怀逸从文仪轩回来,和他讲了几句功课,便让儿子早些休息。
萧姨娘虽不近到老爷身边,但洗漱用饭这些事,都是她张罗着下人们伺候,直到老爷去书房,有几位门客来相谈,她才退到自己的屋子。
卧房里,到处都是还没晒干的花瓣,方才老爷让处置了,她并没有扔,都收到自己的房里,而院子里的香气也并没有散尽,是老爷心情好了,就不觉得烦腻,与这些花香本身毫无干系。
这么多年了,她太了解这个男人,她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不重要,展敬忠不会放在眼里,更不会放在心上,她连生气失落都是不必要的,因为没人在乎。
“母亲……”怀逸从门前进来,见满屋子的花瓣,问道,“您要做干花吗?”
“是呀,老爷不喜欢燃香,自然的花香果香才好些。”萧姨娘走来看了儿子,问道,“哥儿怎么不在房里温书,有什么事,打发下人过来就是了。”
怀逸道:“五月二十九是大夫人的生辰,大姐姐和二姐姐商议为大夫人准备什么贺礼,我也想备一份,来和母亲商量。”
萧姨娘道:“哥儿想送什么?”
怀逸说:“我一个孩子,总不能送金银玉器,想着过了五月就该炎热起来,想送一把团扇给大夫人。”
萧姨娘道:“那我明日派人,去扇子铺挑几把回来。”
怀逸说:“不必了,我与大姐姐二姐姐约好,后日下了学,她们来迎我,我
们一起去买。”
萧姨娘嘴角一扯,勉强笑道:“哥儿不是来同我商量贺礼,只是来告诉我一声?”
怀逸道:“您看送扇子可好?”
萧姨娘一时没克制住:“不是都要和大小姐逛去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怀逸怔然,望着母亲半晌,才道:“那我回房了。”
但儿子要走,萧姨娘又不甘心,拉着儿子的手说:“买的扇子,千篇一律的,放在那铺子里,不知哪些人手里摸过,岂能配得上大夫人。不如自家做一把,扇面你来书画,我来绣入扇面,这才好呢。”
怀逸很犹豫,但那些话他说不出口,很显然,还不如买的好,嫡母怎么可能收下姨娘绣的扇子。
萧姨娘说:“这是你我的心意,不必对大夫人明言,送的时候就说买的,就两全其美了。”
怀逸不忍心驳了母亲的好意,便道:“那就照您说的,我来画、您来绣,我和大姐姐去逛时,买一方锦盒回来,装着体面些。”
萧姨娘松了口气:“这才好呢。”
如此,两日后的傍晚,玉颜带着玉颂来接弟弟下学,一同逛了几家商铺,为大伯母选定了生辰贺礼,姐弟三人玩尽兴了归来,却见太师府外,停着司空府的车马。
“亲家大夫人到了,来探望二少夫人。”门下管事禀告道,“来了有一会子,再晚些怕是该回了。”
玉颜便命弟弟妹妹先回文仪轩,独自往观澜阁来,如今是她当家,府里来了贵客,即便是亲戚,也该出面接待。
巧的是,刚到观澜阁,就见何夫人被簇拥着出来,笑盈盈地说:“今日来得不巧,没讨着你的茶吃,不过你嫂嫂瞧着恢复得不错,气色也好了,我才安心呢。”
玉颜行礼后,上前搀扶了何夫人,说道:“舅母怎么傍晚才来,便是我在府里,也不该伺候茶水,怕您吃了夜里睡不着。”
何夫人微微一笑,另一只手轻轻一挥,随她的下人便明白,带着这府里的下人一并往后退开。
见这光景,玉颜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但稳住了不动声色,只听何夫人道:“我这几日的确睡不好,有件事落在心里,一来惦记你嫂嫂,二来……玉颜呐,舅母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咱们娘儿俩说话,就不避嫌了可好?”
“舅母只管吩咐,我听着呢。”玉颜的心砰砰直跳,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那日带你哥哥来探望姜儿,没见着姜儿,又烦你烹茶。”何夫人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孩子说,“喝茶那会儿,我明眼瞧着,何世恒看你的眼神不对,我养他这么大,从没见他如此看待一个女子。”
玉颜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垂首道:“我……不明白舅母的意思。”
何夫人说:“玉颜啊,你哥哥日后若说什么荒唐话欺负你,你别往心里去,只管告诉舅母打他,那是个孽障,我定会好生管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