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做梦,七姜不愿自己的理想也成为一场白日梦,拉着展怀迁便急急地往回走。
她要从头开始学,自己好歹也是有了诰命的,既然拿了朝廷的俸禄,总不能连朝廷有些什么人都弄不明白。
展怀迁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这晚讲解到大半夜,想着隔天七姜就不惦记了,谁知清早醒来,睁开眼这丫头就凑在面前问:“大舅舅是大行台尚书令,那黄将军呢,他们俩谁大,京中有了军务,谁说了算?”
展怀迁清醒过来,问道:“姜儿,你真的要弄明白这些?”
七姜反问:“不然呢,你以为我在和你闹着玩?”
展怀迁扶着她一同坐起来,轻轻拨开秀发,正经道:“那我可要认真教了,学不好要打手心板子,你学不学?”
七姜毫不犹豫地说:“我学不好就打你,我们不是一早就讲好了吗,你忘了,还是说话不作数?”
展怀迁忍俊不禁,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好了,洗漱吃过早饭,咱们就上课。”
如此,瑜初今日便等不来七姜陪她解闷,只有玉颜姐妹俩来问候,玉颜替她去观澜阁打听,听说两口子在书房里念书,虽不知学的是什么,可瑜初也不忍心打扰。
“二哥哥很忙,嫂嫂嫁进门来,他们相处最多的,就是二哥受重伤那几天。”玉颂心疼地说着,“嫂嫂心里一定不好受,每回能和二哥哥在一起,都是他遇上不好的事,不是受伤了,就是遇到麻烦。”
瑜初问:“这么说来,若不是展怀迁命大,早就死在晋王手下了?”
玉颜应道:“虽不好说是不是晋王,但那一回真真九死一生,兄长险些就没了性命,亏得营地里的将士们察觉端倪,赶去营救。”
瑜初说:“他注定要为这世道做些什么,岂能早早死了。如此看来,晋王气数已尽,或者说,他从来也没起来了过,不过是活在他父亲的战功伟绩之下,幻想自己也该是个太子命。”
玉颜不敢妄议朝政,只静静地听着,因知七姜不在,郡主与她们姐妹说不到一处去,便早早地辞别了。
姐妹俩回文仪轩,打算半路去秀景苑看一眼母亲,不想半道上就遇见何世恒匆匆而来,他乍见玉颜,也是高兴得很。
彼此走近了,玉颂见他们眼里只有对方,故意笑道:“恒哥哥,我也在这儿呢。”
何世恒忙回过神来,笑道:“可不是吗,几日不见,玉颂你又长高了。”
“我可没长个子。”玉颂玩笑着,不忍心打扰姐姐和未来姐夫说话,便道,“我饿了,回去吃点心,我先走啦。”
何世恒笑道:“多吃些,多吃才能长个子……”
玉颜说:“别逗她了,往后也别傻乎乎的,没话找话说。”
“不怕,自家妹妹,玩笑几句罢了。”何世恒说着,便大方地牵了她的手。
“别胡闹,下人见着了。”玉颜稍稍挣扎。
“看就看呗,如今京城里,还有不知道我们的婚事的吗,多亏我未来岳母,不然我娘还诸多顾忌,碍着我爷爷我爹,不知如何宣扬这件事才好。”何世恒说,“这下好了,外人知道了也不过如此,都是庸人自扰。”
玉颜道:“是最近朝廷事多,外头不太平,才人人都盯着晋王府,没人惦记咱们。”
何世恒笑起来:“那不更是天定的,该我们好的?”
玉颜嗔道:“别贫了,你来做什么?”
何世恒这才正经起来,严肃地说:“验尸结果有了新线索,是一种西域毒物,中原没有的东西。”
玉颜问:“那不就证明叶郎中是无辜的?”
何世恒摇头:“怀迁近来负责藩务,西域来的使
臣他也见了不少,恐怕晋王会泼脏水。”
二人匆匆来到观澜阁,展怀迁和七姜刚歇下喝口茶,见他们来了,张嬷嬷还笑道:“哥儿真是好口福,才做好的点心,您尝尝?”
“嬷嬷先歇着去吧,我们兄弟说说话。”何世恒这般说,张嬷嬷立时会意,一并将其他丫鬟都支开了。
听罢仵作的验尸结果,展怀迁蹙眉道:“何至于此,费那么大的劲,是怕我们查不出来?”
七姜说:“我一直就觉得很奇怪,上回晋王妃的青环蛇,这回什么西域毒物,为什么都是些明摆着告诉所有人,特地从很远的地方弄来的,平常人做不到的,你们别查错了,仿佛生怕你们查不出来。”
展怀迁三人,都看着她,七姜有些不自信了,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玉颜说:“不仅没有错,是很关键的地方,对啊,为什么每一次都如此刻意。”
展怀迁道:“青环确是王府所谓,唱的一出苦肉计,但这次实在太过刻意,摆开了证据让我们去查,但又指向明确地要拉我下水。”
何世恒道:“对了,去世的几个人里,我得到的那具尸首是最后走的,前几位故世的,我去暗访了那条街,有两位是本就久病缠身的老人家,恰恰好在同一天走了。”
玉颜道:“会不会只有最后这一位,是误服了毒药?”
七姜有些晕了,忍不住说:“你们能带上我一起吗,我有些听不明白了。”
展怀迁温和地说:“我们也不明确,但……”
众人目光交汇,何世恒便压着声音对七姜说:“姜儿,晋王的确小题大做,可也有人顺水推舟,要把事情闹得更大。”
七姜不懂:“谁?”
展怀迁比了个口型:皇上。
七姜懵懵地看着他们,好半天才把一切串起来,皇上是真的要“打压”太师府了吗,然后呢,把他们父子推向晋王那一边,图什么?
这话她不敢说出口,悄悄在展怀迁耳边咬了几句,展怀迁点头道:“看样子老太太到京城的日子,我们家要有些变故了。”
七姜问:“她几时能到,明日后天?”
展怀迁算了算日子:“上了年纪不能赶路,还有两天吧。”
此刻,带着老太太和上官清的人马,所经之处遭逢暴雨,不得不借地躲避,一老一小和几个家仆在一处,晋王的人聚在另一头,不知哪儿来的酒,正喝酒说闲话。
然而那群人,时不时哄堂大笑,而后朝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上官清浑身都不自在,躲在婢女的身后,下意识地拢紧衣衫。
老太太却说:“放心吧,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不过是开开荤腥的玩笑,过个眼瘾罢了。”
上官清恶心得不行,几乎要作呕,但生怕得罪了那群汉子,满心惶恐不安。
老太太幽幽然道:“忍着些,到了京城,就有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