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七姜才落地,就被张嬷嬷和映春一左一右搀扶着,不仅如此,张嬷嬷还念叨个没完,说在小公主殿里把她吓得够呛,生怕那疯丫头撞了少夫人。
七姜感慨:“太子妃真不容易,宫里那么多的事要她管,我们以前想象你们京城里的贵妇人,都以为成天喝茶听戏、逗鸟遛狗的,谁知道,都不清闲。”
映春说:“四夫人清闲。”
七姜嗔道:“可别欺负四夫人,她这才清闲了几天。”
说着话,身后有人追来,张嬷嬷听见脚步声就转身阻拦,见是福宝,骂得更凶:“跑什么,府里向来有规矩不能随意跑动,撞了主子们如何了得,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福宝的确没什么急事,只是见了急性子的少夫人,下意识地跑着追来,被张嬷嬷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辩驳,幸好七姜替他解围,好脾气地问:“什么事着急找我?”
福宝这才笑着说:“学里放榜了,我们哥儿考了第九名,能继续留在一斋。”
映春问:“才第九名吗,三公子可是每回都考头名。”
福宝应道:“话是这么说,但过往是学里的先生判分,这回是翰林院的上官们,他们头一回见哥儿的文章,未必喜欢就是了。”
七姜问:“那几个坏小子考得如何?”
福宝这才叹气:“中书令家的外甥,竟然考了第三名,就他一个留下了,其他几个都落到后面去,一个斋收十二个学生,十二名开外的都落下去了。”
映春气得不行:“我是知道的,那小哥平日里连功课都做不完,成天挨先生打手板,他怎么可能考第三?一定是有人徇私舞弊,说破天也不可能的事,我们哥儿才考第九,他能考第三?”
福宝说道:“他是霍家的外甥,听说是给中书令大人面子,兴许原先只想给提拔在一斋,结果提猛了,冲到了第三名。”
七姜冷声问:“谁说的?”
福宝应道:“小的和其他人一起等放榜,别家的小厮这么议论来着。”
七姜越发生气:“这学堂里一场小考就能作弊,将来科考还了得,大老爷为什么要送怀逸去这学堂,京城里只有这一家吗,他们纵容学生欺负同窗就没人管,这下好了,还作弊,那小子考第三,能有人信?”
福宝说:“当年谁也没想到,霍公子会考上状元,外头说了,这是霍家向来的做派,外人瞧着浑浑噩噩一顿胡闹,关起门来勤学苦读,咱们若去理论,学堂往翰林院一推,横竖与他们不相干。”
七姜气道:“就那小子的猥琐样,还关起门来勤学苦读?”
张嬷嬷忙劝说:“您别动气,叶郎中可说了,不能动气。”
七姜不服:“这事儿不能糊弄过去,二公子怎么说?”
福宝忙回答:“哥儿忙着呢,小的传了消息就走,没和哥儿说上话。”
“我找母亲商量去,福宝你先候着,一会儿还找你办事。”七姜说罢,转身往谪仙居走,张嬷嬷一路跟着搀扶着,不停地劝她慢一些再慢一些。
谪仙居里,大夫人正看丫鬟们将盛开的秋菊一盆一盆搬进院子,眼见儿媳妇风风火火地进门,就知道遇上麻烦,梁嬷嬷很有颜色地屏退众人,和张嬷嬷一起将孩子搀扶到夫人跟前。
“我能走……”七姜小心挣扎开,望着母亲道,“娘,我知道您不管怀逸的事儿,但我和怀迁得管,所以来向您讨个示下,看这件事要不要出面,该不该出面。”
大夫人好脾气地挽着儿媳妇到一旁石桌前,机灵的映春已跑去抱来坐垫,七姜不等坐下已说起了学堂的事,认定这场考试有人作弊。
梁嬷嬷几个退下了,只留婆媳俩在桌边,桌上有温着的茶,大夫人亲手递给了儿媳妇。
七姜捧着茶碗,不着急喝,说道:“我和怀迁说好,会好好照顾这个弟弟,您自然是不必管的额,但怀逸无辜,总不能让他在这家里无依无靠,怀迁既然从小都不讨厌这个弟弟,我们就当嫡亲的一般看待,见不得他被欺负。”
大夫人笑道:“这是应该的,我也并不讨厌怀逸,只是与我不相干罢了。”
七姜问:“娘,这事儿,我能去讨个公道吗。”
大夫人想了想,反问道:“你来找我商量,是想问能不能讨公道,还是如何去讨公道?”
七姜笑了,老实地说:“是如何,我去不去自己就能说了算,可我一想,我该找谁算账呢,连福宝都知道,学堂一定把这事儿推给翰林院。”
大夫人松了口气:“很好,虽然我家少夫人脾气急躁了些,但还能一边着急一边思考,娘知道你从来不会没道理的横冲直撞。”
七姜这会儿可不是来挨夸的,正经道:“那要怎么才能给怀逸讨个公道?”
大夫人问:“倘若怀逸考了头名,那坏小子考第三名,你还会这么着急吗?”
七姜一愣,略思量后摇头道:“可能……也就骂几句?”
大夫人说:“正是,你着急的究竟是这场考学的公正,还是怀逸的面子,你可要仔细想一想了。”
经母亲的点拨,七姜才意识到,她若闯去学堂讨公道,不论结果如何,怀逸没考好的事都会宣扬出去。
外人就会说,太师府容不得其他学子优秀,自家子弟考不好,就是别人舞弊。
怀逸本就因庶出却能和那些嫡系子弟同窗,而遭众人侧目,这下名声更不好,谁都能说他一嘴。
七姜冷静了,应道:“娘,我不去学堂了,等怀逸下学,我和怀迁好好安慰他,大不了过阵子,咱们换个学堂。”
大夫人笑道:“快歇着去吧,听说在宫门外等了半天才见上娘娘,累坏了吧。姜儿,娘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自以为没什么,可万一出了事,你会后悔伤心,别让自己后悔,什么事都不急这几天。”
七姜不敢不从,赶紧答应道:“这就去躺着,您别担心。”
因此,当展怀迁回到家中,七姜正躺在外屋的炕头上,举着一册话本来看,他站着看了半天,七姜才察觉到,气呼呼地问:“你几时回来的,怎么不出声?”
展怀迁笑着感慨:“春天还不识字的人,秋天就能看话本了,我家娘子实在聪明。”
七姜却问:“你见过怀逸了吗?”
展怀迁点了点头,脱下外衣说:“才得到消息,霍行深去了学堂,说自家表弟不可能考第三,质问学堂是否徇私舞弊。”
七姜惊讶地坐起来:“还有这事儿?”
丫鬟送来热水,展怀迁一面洗手,一面道:“我也听着新奇,他父亲中书令大人的面子往哪儿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