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正为少夫人高兴,七姜却说:“父亲,时下农忙,爹娘必然丢不开家里的活儿,忙完这一阵天气就寒冷了,不忍心也不放心他们千里迢迢地赶路,您就不必费心了。”
展敬忠颔首:“你说的是,是我疏忽了,金秋正是农忙时。”
七姜欠身:“多谢父亲。”
展敬忠又问:“从你母亲那儿来?”
张嬷嬷替少夫人应道:“从大小姐院里过来,不过二哥儿才去见过大夫人,大老爷,您还没用晚饭吧。”
展敬忠没说什么,只叮嘱张嬷嬷好生照顾少夫人,就让她们主仆走了,自己立在原地稍稍思量,才吩咐下人领路往谪仙居去。
此刻大院里,一桌的饭菜没人动,有小厮跑来禀告,大老爷去了大夫人院子,怀逸听了,便自己拿起筷子,默默地吃起来。
大院嬷嬷瞧着孩子孤零零的,来到一旁说:“大老爷这阵子忙,今天回来也不定时,咱们是赶巧了。三哥儿,不如您照旧去大小姐那儿温书,顺道和姐姐们一起用饭,您想吃什么,奴婢做了给您送去。”
怀逸淡淡地说:“不妨事,十多年来,我常常和父亲吃饭,倒是母亲和父亲分开太久,他们能说说话,二哥也会高兴,今晚本来也不打算等父亲的。”
“是啊是啊……”嬷嬷松了口气,这些日子常常听三公子称呼大夫人为“母亲”,就前阵子还将“嫡母”挂在嘴边,她们心里都着急,觉着这孩子太傻太执拗。
“不过,明日我就去文仪轩温书。”怀逸说道,“大姐就快嫁了,我想多和她一块儿,明日不必准备我的晚饭,交代去文仪轩的厨房就好。”
嬷嬷连声答应:“奴婢一定去安排。”
怀逸又问:“有人提过吗,我娘是不是该到了。”
嬷嬷这才收敛笑容,正经道:“姨娘到了,您放心,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姨娘若有闪失,早就传话来了。虽说姨娘往后不能在这家里,但奴婢说句摸良心的话,大老爷和大夫人不曾亏待姨娘,三哥儿,您要想开些,别把长辈的恩怨缠在自己的身上。”
怀逸淡淡一笑:“我知道,这些道理,二哥和二嫂早就教过我。”
大院嬷嬷则嘀咕:“说起来,少夫人这两天,不,是张嬷嬷,我看她就差白天黑夜都跟着少夫人了,这是怎么了。”
便是这会儿,张嬷嬷正着急,七姜在文仪轩吃了两块杏仁酥,回来就没胃口了,坐在展怀迁对面,看着满桌菜肴,虽不至于恶心胸闷,也是提不起食欲,她只是不饿。
“您好歹吃点,那什么杏仁酥,转身就饿了,不扛事儿。”张嬷嬷劝道,“少夫人,趁着还有胃口吃,可得多吃点,害喜那阵劲儿上来了,您看大少夫人,怀孕都怀瘦了,到时候您想吃都吃不下。”
七姜没说话,但心里已经不耐烦,她知道张嬷嬷没有恶意,更多的是心疼她照顾她,可也不带一整天都在耳边念叨的,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好在自己一丁点的情绪,都不会逃过相公的眼睛,展怀迁开口道:“嬷嬷,就当是我的命令,这几日别再对姜儿念叨这些事,她知道冷暖,她一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既然之后害喜会十分辛苦,趁着这阵子还轻松,让她开开心心地过。”
张嬷嬷垂下眼帘,说道:“是奴婢太紧张了,生怕少夫人有闪失,少夫人,您别生气。”
有丈夫为自己站出来,七姜还有什么可在乎的,故意道:“嬷嬷,我可什么都没说,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是展怀迁嫌你烦了,我没有。”
展怀迁含笑瞪了她一眼,又对嬷嬷说:“我和少夫人说会儿话,你们先下去吧。”
七姜拿筷子夹了一口菜,笑道:“我一会儿看他吃得香,我也会吃的。”
张嬷嬷这才安心了,待所有人离去,七姜到底是放下筷子,委屈巴巴地说:“我陪你吃,可我真没胃口,兴许半夜又饿了,我知道怪折腾人的,郡主送月饼来,我也闻不得气味,却把张嬷嬷高兴坏了,她说我这是真有了。”
展怀迁道:“过几天叶郎中会给我们交代,这几日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可是,天都黑了,郡主怎么突然送月饼来?”
七姜随口道:“郡主一个人,想做什么做什么,可能只是心血来潮。”
事实上,这一晚,瑞郡王府给满京城的王公大臣都送了月饼,中书令府上自然也收到了,比不得七姜这边如同姐妹之间的馈赠有来有往,中书令府上还得派女眷特地登门道谢,但这么晚了实在不合适,如此第二天清早,霍夫人才派了长媳来谢恩。
但登门道谢的人太多,郡主一概不见,霍家长媳无功而返,回府时遇上了正要出门的霍行深,他礼貌地问候:“大嫂。”
大少夫人虽是长媳,但丈夫是庶出,如今帮着婆婆做再多的事,也轮不上他们继承家业,因此看待霍行深并不友好,只淡淡地应了声。
“这么早,嫂嫂去何处?”
“那什么瑞郡王府,莫名其妙送月饼来,再落魄也是王府,母亲派我去谢恩。”长嫂很是不耐烦地说,“谁知这小郡主,满京城送月饼,上门的人可真不少,她一律不见,都白跑一趟。”
霍行深想起了书店里的一幕,想起了穿着云七姜的裙衫的女子,那个瑜初郡主。
“四哥儿,朝廷怎么还没下调令,父亲要安排你去内阁不是吗?”长嫂问道,“怎么没动静了呢,你都回来好一阵,外头传得也不好听。”
霍行深淡淡地说:“朝廷自有朝廷的安排,我也刚好趁这些日子,熟悉一下京城,离开两年了,变化很大。”
长嫂道:“四哥儿若是娶了靖成郡主,是上礼亲王府做女婿呢,还是迎娶郡主进门,又或是另置一处宅子?”
霍行深却一改方才的谦和,严肃地看着嫂子:“靖成郡主清清白白,不曾有婚配之约,还望嫂嫂谨言慎行,回头王府追究起来,坏了郡主的名声,您可担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