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得以沟通后,驭马便有了门道,这宝马太过高大,昨日一群人拦着不敢让皇帝上马,今日展怀迁和霍行深在那几个外藩人的指点下,顺利地跑了几圈,再养上一阵子,就能放心献给皇帝和太子。
“昨日殿下跑了一圈,它就不动了。”下马后,展怀迁摸了摸马脖子,对一边牵马走来的霍行深道,“它们还真是有脾气,与我们的中原马很不相同。”
霍行深说:“北藩也多烈马,可驯马师却都温和好脾气,我认得一位驯马师,他养的马,纵然受天大的惊吓,也绝不会撂下主人。”
展怀迁笑道:“撂下主人也有撂下的好处,晋王曾深夜伏兵袭击我,若非我的马跑了惊动营地里的士兵,你我早已阴阳两隔。”
霍行深眉头紧蹙:“这么严重?”
展怀迁道:“好在我命大,兄弟们及时赶来,捡回一条命。”
霍行深想了想,却问:“就是最近发生的?”
侍卫们上前接过缰绳,待他们牵马走远,二人才往一旁摆了茶水的桌边走,展怀迁云淡风轻地讲述那场偷袭,提了些晋王的事,惊讶于霍行深回来好些天了,怎么都没人告诉他。
霍行深却接了句:“幸好无事,不然弟妹一个新嫁娘,就要……”
“何止对不起新娘,亦对不起双亲家人。”展怀迁斟茶递给他,说道,“是我大意了竟遭了埋伏,晋王那点伎俩,也能逼我至绝境,每次想起来都惭愧至极。”
霍行深道:“话不能那么说,晋王他多少有些手段。”
展怀迁喝了茶,眺望秋风扫过后,渐次泛黄的草场,说道:“听说你要去内阁,了不起。”
霍行深苦笑:“还以为出使归来,皇上能将外藩事务交付于我,也罢,在哪儿都是为朝廷当差,能为百姓谋福便是。不过,话说回来,怎么到处能见到你的身影,你官职并不高,弟妹的诰封都在你之上,经手的差事却不少。”
展怀迁舒展筋骨后,才道:“我也不比你强多少,仍旧在父亲的安排下,别看我与内子夫妻恩爱,实则婚事也由不得我自己,和你一样。”
霍行深苦笑:“我时常想,当年若是你中了状元,皇上会不会将郡主赐婚于你,而郡主若依旧病故,你又会是怎样的命运。”
展怀迁毫不谦虚地说:“应该会比你来得顺当,毕竟家世不同。”
霍行深笑得开朗:“你倒是坦荡荡,是啊,当年同窗之中,无不羡慕你,比起宫里的皇子都要风光金贵。”
展怀迁说:“再过几年,你我靠自己挣出一番事业,早晚能摆脱父辈的束缚,不论你我立场在何处,只要对百姓有益,我会尽力相助。”
霍行深微微一笑,起身抱拳,正要说话,远处有人喊他,那些人又说不明白话了,请求霍大人相助。
“我去去就来。”
“好,等你一起回城。”
霍行深说罢,转身离开,展怀迁伸手拿茶壶,余光瞥见什么东西从他的衣袖里落出来,草地丰厚,落地无声,但那一抹鲜红,在青黄的草地里十分醒目。
展怀迁喝过茶,才走来捡起,是一枚红玉髓戒指,他自然地朝着霍行深离开的方向走去,想要还给人家,可脑中忽然记起什么,瞬间停下了脚步。
拿起戒指再细看,这么窄小的指环,必定是女子之物,是巧合吗,霍府赴宴那日,七姜丢的就是一枚红玉髓戒指。
展怀迁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想起方才谈到晋王,霍行深的反应是,新娘才嫁来不久。
他冷静下来,将戒指收好,转身朝另一处走去,随意和马场的人攀谈几句,果然不久后,就见霍
行深原路返回,一路找寻什么。
他似乎是发现了衣袖上有撕裂的口子,兴许原本藏了什么东西在那里,如今不见了。
展怀迁静静地看了片刻后,才朗声问:“霍兄,找什么?”
霍行深身形一颤,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笑道:“我的随身印章,才发现衣袖破了,恐怕骑马时,落在了草场哪个角落。”
展怀迁便吩咐马场的人:“若是捡到霍大人的随身印章,速速送去中书令府上,不可耽误。”
霍行深走来,却是从容地说:“不妨事,还好不是官印,我另刻一枚去衙门备案就是了。”
展怀迁道:“如此也好,没其他的事,我们回城吧,我还有事务要向东宫禀告。”
霍行深眼神轻轻一晃,唯有应下:“这就走吧。”
二人策马回城后,半路分开,展怀迁进宫见过太子,忙完公务,将几件不重要的事推后,日落前就回家了。
玉颜在观澜阁见到兄长,新奇地问:“二哥今日这么早,去见过大伯母了吗?”
偏偏展怀迁又忘了,自责道:“我怎么总不记得母亲在家。”
七姜故意吓唬他:“你再忘了,我就跟母亲告状,你心里没有娘。”
展怀迁嗔道:“你在家,也不见你去陪母亲。”
七姜毫不客气地反驳:“那可是你的娘,你凭什么指责我,再说是娘让我歇着的。”
玉颜看着两口子,分明要吵架的话语,可说着说着就笑了,她感慨道:“这话若是换一对夫妻来说,遇上强势的媳妇,家里不得太平,遇上懦弱的,恐怕要被揪到祠堂罚跪了。”
七姜一脸悲悯地看着玉颜:“你在甄家跪过是不是?”
玉颜早已不在乎了:“不值一提,往后我可是京城最风光的年轻贵妇人。”
如此,展怀迁去谪仙居向母亲请安后才回来,进院门听说妹妹已经走了,他大步进门,径直到了七姜跟前,将红玉髓戒指放下,问道:“姜儿,这是不是你丢的?”
七姜正练字,忙放下笔,拿起戒指看了又看:“是是是,就是这戒指,你看这个血丝纹路,像不像一朵云。”
展怀迁笑道:“你还真认得?”
七姜问:“哪里找到的,娘给你的吗,怎么会呢?”
展怀迁随手指向院外:“回来的路上,在草丛里见到星点红色,还以为开的野花想摘给你,谁知道摸出一枚戒指,家里人来人往的,就算丫鬟们丢首饰都是常有的事,我也没想是你的,刚要原地放下,忽然想起你丢的就是什么红玉髓戒指。”
七姜高兴不已,拿起丝帕将戒指擦了又擦,欢喜地说:“等下就给娘送去,我可算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