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喜出望外,立时拉着七姜要她好好看看,七姜见母亲点头应允,便跟着过来了。
太师府办喜事,各家店铺都想做一笔大买卖,岂敢拿次货来充好,但见玉佩、手镯、如意、枕头等等,无不是上上品,因此七姜与掌柜的们讲价,也是有礼有节不仗势欺人。
但她对玉石的了解,不论质地、成色、来源乃至古今历史都能如数家珍,叫几位老师傅都听得目瞪口呆,此前坊间便传说太师府二少夫人懂石头,今日得见,是真真服了。
大夫人看着七姜大方从容的模样,心里便明白,刻板的教条规矩无法让这孩子长进,需得因材施教,摒弃门阀世家的旧观念,他们家少夫人才能真正得以成长,才能在将来骄傲地站在中宫皇后的身边。
“娘……”只见七姜手里捧着一对镯子,欢喜地跑来,急得四夫人在身后嚷嚷,“你这孩子,别跑啊,你忘了你……”
七姜忙止住脚步,冲四夫人一笑后,小心翼翼走过来,将镯子捧给母亲看,说道:“外祖家大嫂嫂就快生辰了,怀迁前几日还叮嘱我预备贺礼呢,您看这对镯子成吗?”
大夫人轻声道:“一高兴就跑,如何使得,下回可不许了。”
七姜乖巧地点头:“可不敢,是今日觉着自在就忘了,不过叶郎中说了,没那么娇气,让我大胆放心地过日子。”
“这是自然,只要你觉着好,那就一切都好。”大夫人翻看一对镯子,问道,“姜儿,你这辨石头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我们西北本就盛产玉石,常有人来开矿挖石头。”七姜一本正经地说,“说起这事儿,下回再遇见皇上,我还得告一状,那些人乱采乱伐,还欺负老百姓,咱们报官也不顶事,他们官商相互很是烦人。”
大夫人道:“告诉太子妃娘娘就好,你这孩子,怎么见了皇上也不怕,还敢告御状?”
七姜小声嘀咕:“皇上也是人啊,我又没干坏事,我怕他做什么。”
此时四夫人带着丫鬟过来,捧着十数件玉器请她过目,只见耳珰、戒指、坠子、簪子、手镯、玉如意和玉枕头,再一对玉雕大雁,应有尽有十足的气派。
“大嫂嫂,您看,就这些成吗?”四夫人试探着,心里还是没底。
“还缺什么没有,别劳烦他们再跑一趟了,还有好些东西要置办,回头该搞混了。”大夫人和气地说,“今日都置办齐全,过几日该选金器了。”
四夫人若非自己克制着,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过去二十多年她何尝过过这日子,便是玉颜上回嫁人,虽说她也偷偷沾了女儿的光,可那时候家里老太太做主,什么都要看婆婆脸色,根本轮不到她说话。
四夫人便不客气地说:“大嫂嫂,我、我还想给娘家两位嫂子挑支簪子,回头她们得过来帮忙,就当是谢礼了。”
玉颜不禁插嘴道:“这就不该使中公的钱,母亲,太铺张了。”
七姜没说话,走去问镯子的价钱,这头大夫人便道:“你的舅母们来帮忙,也是给太师府体面,自然该太师府酬谢。玉颜,出嫁成家后,你就真真是大人了,这几日就在你母亲身边,再做几日小孩子,无忧无虑地过上几天,大人的事就由你母亲操心去吧。”
听这话,玉颜自知不必多言,周正地福了福:“多谢大伯母疼爱,一切听大伯母的安排。”
四夫人无所谓女儿听谁的,只要花钱能听她的,就万事大吉,乐呵呵地去找人包起来,今日各家铺子都做成大买卖,皆大欢喜。
此时皇宫里,陈茵陪着午觉起来的太妃在上林苑散步,一老一少临湖喂鱼,说说笑笑很是惬意。
有几位路过的
妃嫔前来行礼,言语间,其中一人提起了张昭仪和公主。
这位余淑媛与张昭仪同届入宫,平日里也比旁人更亲密,张昭仪失宠被软禁后,她自然也跟着不好过,这会儿逮着机会来求仁慈的太妃,盼着能让张昭仪和公主母女团聚。
“臣妾听闻公主不吃不喝,还时常挨打,她可是金枝玉叶,是皇上的骨血,太妃娘娘,您最是疼爱公主的,您忍心吗?”
“公主挨打,怎么回事?”
陈茵站到太妃跟前,欠身道:“是孙儿的命令,皇妹缺乏教养,出言恶毒满口脏话,孙儿便下了命令,她骂一句便挨一戒尺,攒够了十下一并算账。然而皇妹十分嚣张跋扈,宁愿挨打也要骂人,因此一直反反复复地耗着。”
余淑媛急道:“她才多大,天天挨打,怎么受得住,太子妃你也太狠心了。”
陈茵漠然解释:“十下戒尺并不重,疼一阵就过去了,正想着是不是太轻了才降服不住她,打算下狠心,用藤条板子来教训。”
余淑媛睁大眼睛,怒道:“太子妃,那可是皇上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对公主下这么狠的手,传出去皇室颜面都丢尽了。”
陈茵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您来教导公主,把公主接去您的殿阁,淑媛娘娘您看如何?”
余淑媛眼珠子晃悠着,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便转而求太妃:“娘娘,求您做主,求您救一救公主,臣、臣妾也是愿意抚养公主的。”
且说太妃受当今厚待,全因年轻时与先太后交好,她膝下无子无女,本不牵扯皇家是非,只管颐养天年、安乐太平。
平日里帝妃敬重她,宫里似乎也是她为尊,但太妃从来没有实权,也不干预任何事,这余氏求到跟前来,不知怎么算计的,可她们走过的路,太妃当年早就都经历了。
太妃看向陈茵,问道:“这件事,贵妃和皇上都知道吗?”
陈茵颔首:“孙儿不敢动用私刑,早已禀告太子与母妃,父皇跟前不宜以家务事打扰,但想必母妃和太子殿下都提过了。”
太妃便冷下脸,呵斥余氏:“昔日与张昭仪姐妹相称时,为何不敦促她教导好公主,如今才来做好人,不觉得迟了吗,退下,往后不必再到我跟前来。”
“太妃娘娘……”
然而不等余氏挣扎哀求,很快被苏尚宫派人送走,湖畔又恢复了秋日午后的安宁。
陈茵搀扶太妃起身,再往前逛一逛,太妃摸了摸她的手说:“这些女人的背后,不定是什么大臣在撑腰怂恿,太子妃,你要小心,要护着自己,更要护着太子。”
陈茵淡定地答应:“孙儿明白。”
太妃劝道:“若对公主太过狠心,宗室里该找你麻烦了,这么拖着不是法子,他们若教不好,长大成人后就是太子的累赘,是皇室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