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怀迁嗔道:“中秋宴上见爹娘并排坐,不知是谁惊讶得睁大眼睛,这就忘了?你也就会劝我,你心里当真不激动不好奇,我可不信。”
七姜软绵绵地笑:“原来你都看见了?”
展怀迁说:“你在哪儿,我的眼睛就在哪儿,何况宫中赴宴,我得保护你照顾你。”
七姜心里暖暖的,挽着相公往回走,一阵夜风拂过,带着入秋的凉意,展怀迁搂紧了她问:“冷不冷?”
“我没那么娇气。”
“可你怀着孩子呢。”
七姜得意起来:“不懂了吧,这世上也有你不懂的事,孕妇大多怕热,张嬷嬷说的,怪不得我这几日反而比七月里还烦躁。”
展怀迁说:“何止这不懂,自从你来到身边,带我见识了多少我不懂的事,更重要的是,姜儿,这个家因为你,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给我的太多,而我却给不了你什么。”
七姜毫不客气地说:“我想家,想爹娘,我怀了娃娃更想我娘,不必说什么愧疚的话,将来一定一定要陪我回家,不要让我等太久,那就足够了。”
展怀迁站定了说:“我若能阻止皇上侵略他国,即便成了,皇上也会有好一阵不再用我,我就亲自去一趟西北,亲自将爹娘接来,好不好?”
七姜担心地问:“成了都不再用你,这要是不成呢,去打仗,还是罢免你怪罪你?”
展怀迁一脸严肃:“都有可能,最坏的结果是我锒铛入狱,但这除非外祖父和父亲都……”
“呸呸呸!”七姜赶紧捂着他的嘴,着急道,“可不许说不吉利的话,童言无忌。”
展怀迁笑道:“外祖父和爹他们,上对得起皇帝和朝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不怕。”
还是七姜更谨慎,说道:“不能不小心,也不能乱说话,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可只要是对百姓有好处的,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展怀迁问:“万一我真的丢了官职,你的诰命夫人也跟着丢了,会不会怪我?”
七姜潇洒地摇头:“你不当官了,就跟我种地去,我养活你。”
展怀迁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安心地说:“哪怕为了你,我也不能冲动,谏言不是和皇上吵架,我会揣摩言语,保护好自己,你放心。”
七姜被亲得发痒,一把抱住相公的腰,在他胸前蹭着撒娇,忽然又抬起头,满眼坏笑地问:“你猜爹娘,会不会那什么什么?”
展怀迁在她额头轻轻一拍:“谁才说不要管的,你这可是管得太深了,不怕我告状?”
七姜没心没肺地笑着,轻声说:“娘还那么年轻,指不定你能有个弟弟妹妹。”
展怀迁嗔道:“我真告状了,胡闹。”
“那你想不想要弟弟妹妹。”
“我都要有儿子了。”
“万一是个姑娘呢?”
“姑娘像你,我就更疼了。”
夫妻俩腻歪着往回走,谪仙居里,展敬忠与大夫人也用罢了晚饭。
下人们来收拾,梁嬷嬷奉上茶水,大夫人见了说:“换莲心茶,老爷今晚不办公,浓茶喝了睡不着。”
展敬忠却说:“莲心茶太寒,给夫人换花茶。”
梁嬷嬷连声答应,乐滋滋地下去,大夫人不禁道:“你也太殷勤了,不怕他们笑话你。”
展敬忠说:“十几年没做的事凑一块儿来做,想不殷勤也不成,你若实在嫌我,我改,不然就由着我吧,我眼下就想把这十多年没做的事都做起来。”
大夫人微微皱眉,夫妻俩四目相对,展敬忠没
敢多探究爱妻的眼神,但自己先慌了,有些紧张地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
其实昨晚,夫妻俩并未同榻,展敬忠只是留在了谪仙居,但睡的是厢房。
可即便如此,他也很满足,分开了那么久,如今能同桌吃饭已是很了不起,过去十多年里都不知道急,现在急了,只会招人烦。
自然,大夫人喝醉的那晚同榻,大夫人本身是不承认的,还不许梁嬷嬷提起,谁都不能再提。
待夫妻俩喝了茶,管事将今日府中收到的信函一并送来,且说展敬忠公务繁忙、友人遍布五湖四海,每天都有厚厚一摞信件,遇上哪一日太忙顾不得看,三两天便积了一堆,他常常忙完公务再处理私人信件,便要看到半夜。
“我帮你。”大夫人端着烛台来到炕边,为丈夫多加一盏灯,并说道,“若是有我不能看的,你先挑出来。”
“没有你不能看的,只是太枯燥无聊,你不喜欢。”展敬忠说道,“你向来烦这些人情世故,中秋刚过,这几日都是问候请安的,没什么意思。”
大夫人轻轻一叹:“过去也是如此,我想帮你做什么,你就先罗列一堆不适合我或怕累着我,你那么忙,可我想和你说话,哪怕只是看着你也好,可你总把我推开,不论我想做什么,你都先替我做决定。你若真心不愿我触碰,那就说实话,譬如朝廷机密,譬如你私交的秘密,你大大方方地说,我也不会多想,你却总把缘故往我身上推,自以为对我好,怎么看几封信,我就累着了?”
展敬忠呆呆地看着妻子,下意识地将信函推到她面前,脑筋还没转过来,嘴上就说:“你看……翎儿,帮我看。”
大夫人心里一股火:“你看你的样子,又好像我欺负你。”
说罢将信推开,转身便要走,展敬忠赶忙上前,不等双脚下地,先去拉妻子的胳膊,谁知扑猛了重心不稳,没拉着翎儿,自己一头从炕上栽倒下地。
大夫人听得一声重响,回眸就见丈夫摔在地上,半截腿还挂在炕沿上,模样十分可笑,一瞬的惊慌过去,她就忍不住笑,笑得捂着嘴都压不住。
“笑!还笑!”展敬忠吃痛,责备道,“快来扶我一把,不怕我摔坏了?”
大夫人蹲下来搀扶,却笑得手里没力气,自己也跟着摔倒在地上,展敬忠吃力地爬起来,一面喘气一面看眼前的人笑成花,他实在记不得上一次见翎儿如此快活是什么时候,笑得放纵开怀,笑得满脸通红,宛若当年初遇时的妙龄姑娘。
“再笑我可生气了,还笑。”展敬忠冷下脸说,“快来扶我,我疼得厉害。”
大夫人听这话,立刻收了笑容,上前来问:“真的摔坏了,撑了胳膊还是闪了腰?”
展敬忠却趁机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说:“你还知道心疼,笑成这样,是有多幸灾乐祸。”
大夫人轻轻挣扎了一下后,就放弃了,继而缓缓放松紧绷的身体,到最后将重心全落在丈夫的怀里。
展敬忠比年轻那会儿瘦了些,他虽是个文官,可胸膛也宽厚结实,然而白费了青壮年华,十多年后再抱着她的男人,都过四十了。
“我很想你,每天都盼你来接我,可你真来了,我又恨你。”大夫人哽咽道,“此刻你抱着我,会不会我们好了后,你又要顾不上我,展敬忠,我不是你以为的心怀天下的女子,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