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拿这俩孩子没法子,好在少夫人今夜胃口好,虽然白天折腾得够呛,见她晚饭吃得香,也就放心了。
至于七姜,并不愿把自己当成特殊的人,难受的时候她就好好歇着,不难受了照旧活蹦乱跳,若要她日日躺着啥也不做,那比坐牢还痛苦。
好在公公婆婆和相公都迁就她,因此张嬷嬷再怎么啰嗦,她也不往心里去。
自然,家里的事怎么都好说,麻烦的是朝廷,是皇帝,两口子商量到大半夜,决心各自放开拳脚去做,展怀迁若真拦不住皇帝侵略他国的步伐,就再次出征,尽可能地守护无辜百姓。
那一晚过去,隔天父子俩如往常上朝去,下人们则好奇少夫人今天怎么不去徐家,但不久后,日头升起,七姜还是穿戴整齐,带着映春她们出门了。
但今日不去徐府,而是来了瑞郡王府私宅,往日都是老嬷嬷来门前迎接,此刻通报进去后,竟是瑜初亲自迎出来,玩笑着说:“真是稀客,吓得我赶忙出来迎接。”
七姜不敢放肆,端着礼仪,直到进了内院,待下人们都退下,彼此才亲昵起来。
瑜初摸了摸她的肚子,虽然还什么都没有,不忘念叨:“别到处乱跑,保重身体要紧,听说你天天去徐家,满京城都传遍了,昨儿我去长公主府喝茶,都在议论你呢。”
七姜不在乎那些事,只将徐夫人的状纸递给郡主,请她审阅。
瑜初仔细看过后,说的和展怀迁一样,这状纸写得极好,若是徐夫人自己的手笔,那夫人真是深藏不露,不然没上十来年经验的讼师,可写不出这样的状纸。
瑜初问:“你要替她去递状纸?”
七姜郑重地说:“这状告甄家的官司,若是我们家出面,到时候玉颜又被推上风口浪尖,哪怕我们家不在乎,也该考虑司空府。大舅母她们自然是大度宽容,可何家宗亲不见得都好说话,玉颜将来可是要和他们打交道的,不愿给她留下话柄。”
瑜初笑道:“你倒是谨慎,明白了,要我出面是不是?”
七姜毫无玩笑的心思,更多的是愧疚,可她实在没有其他合适的人能托付,真诚地说:“郡主若不愿意,也请您直言告诉我,我绝不会失望的,本就是给您添麻烦。”
瑜初说:“论起麻烦来,是我给你添麻烦更多,若非你最初执意要我和晋王撇清关系,这会子不知什么光景,兴许一并被问了谋反之罪,和我爹阴司间里相遇了。”
七姜忙道:“王爷身体日渐康复,您更不该说这话了。”
瑜初仔细折叠好状纸,潇洒地笑道:“我帮你,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如此七姜更高兴了,可惜郡主不答应带她一起去,坐车上不下来也不成,说她怀着孩子该好好休息,之后顺路先将人送回太师府,才转道往衙门去。
说起来,正是七姜这几天日日大清早堵在徐家宅门外,早就传出去,说是要徐家状告甄家,京城府尹便有所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是瑜初郡主来替徐夫人递状纸,到底还是吓了一跳。
瑜初被请入内堂,待府尹与师爷看过状纸后,二人眉头紧蹙、顾虑重重,彼此不知商量了什么,府尹大人来到郡主跟前,作揖道:“这诉讼之人,是徐夫人,下官以为并不合适,回头案子办到一半,徐大人叫停,下官进退两难。”
瑜初问:“徐夫人要打官司,她不叫停,谁敢叫停,难道还能越过律法和皇上?”
府尹大人一脸为难,轻声道:“这、这毕竟一家之主,郡主您是明白的,并非下官为难徐夫人。”
瑜初冷声道:“我朝律法,何人诉讼何人上堂,什么时候牵扯一家之主一族之主,大人
自己修改了律法?”
吓得府尹跪下道:“下官不敢,这、这……”
瑜初命他起身,问道:“甄家如今都是平民了,你们还不敢抓人?”
府尹欲言又止,无奈地低下头。
瑜初想了想,问道:“你怕连累自己失察之罪。”
“郡主……”
“问不问你失察,是上面的事,我不敢担保他们追究与否,但本郡主保你乌纱帽。”
要说这事儿,就展家那少夫人天天堵徐家门外,衙门里早有准备,如今有了郡主的担保,便不再耽误,立刻派衙役前去传讯。
只有甄家全然没听说消息,死气沉沉的院子里突然闯进人来,甄侯爷还仗着几分旧日的气势呵斥,奈何如今是平民,见了衙役都该喊声“差老爷”,由不得他们再仗势欺人。
甄夫人不愿被带走,哭天抢地、要死要活,威胁不成就哀求,奈何谁也救不了她,毕竟连丈夫和儿子也一并被带走了。
且说甄家父子不仅被夺爵,连以往的功名都撤去,真真正正一无所有,上了公堂还要下跪,甄侯爷不堪受辱,竟是当堂昏了过去。
消息传开,引起一些王公大臣的不满,且说甄家昔日香火兴旺,皇室权贵中结了不少儿女婚事,一代一代难免沾亲带故,皆认为甄家有罪是一回事,受辱就不应当,好歹曾是公侯世家,不该寒了人心。
但这事儿不敢闹到皇帝跟前,只能私底下给京城府尹施压,谁知那些消息刚送去没多久,瑜初郡主竟挨家挨户上门来询问,各府对这桩人命官司有何见解。
消息再次传入朝堂,霍行深正在文渊殿外,等着见几位大人,有同僚前来打招呼,言语间提起了宫外的事。
“这小郡主可是了不得,都说王府的火是她自己放的,好家伙,那可是先帝御赐的宅邸,为了和晋王撇清关系,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同僚啧啧念叨着,“这会子又给人打起官司来,郡主向来和太师府少夫人交好,都是厉害人物。”
霍行深默默地听着,但心思并不在郡主,而是想起了那日在徐家门外见到云七姜,又想起她昨日可能晕车了的辛苦,更重要的是,好不容易和展怀迁拉近距离,被他自己搞砸了。
“展副将军!”
“王侍郎有礼。”
霍行深回眸看,果然是展怀迁到了,正礼貌地向他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