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七姜惦记着昨晚郡主说的话,担心父亲此番被派去外差,是皇帝故意支开他,好给其他派系的人机会,害怕父亲会在路上遭遇不测。
展怀迁读懂了她眼神里的忧虑,安抚道:“我爹自然比谁都在乎他自己的性命,放心吧,但这件事古怪,绝不是我多心,从他深夜私会贵妃起……”
七姜提醒道:“私会二字,是不是太严重了,还是换个说法的好。”
展怀迁笑了,点头答应:“你就是比我细心比我体贴,我听你的,不过贵妃一定对他提出了什么要求,究竟是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
七姜摸了摸相公的心口:“一切,等爹回来就知道了,我还有些心疼娘,好不容易回家来了,父亲又要出远门。”
消息早已在京中散开,家里自然也瞒不住,四夫人就风风火火地跑来谪仙居,再三确认大老爷十一月能不能赶回来,她还等着把玉颜风风光光嫁出去。
大夫人很是耐心,解释她也刚得到消息,之后必定会给四夫人和玉颜一个说法,怎么都不能耽误两个孩子的婚事。
因此没等七姜赶来,四夫人已经离开了,她便打算不去叨扰母亲,横竖父亲就快回来了,若是夫妻俩依旧冷冰冰半句话也不说,她再去安慰婆婆不迟。
如此,一家人都心不在焉地用过午饭,静等展敬忠归来。
展怀迁眼里看着,倒是七姜沉得住气,饭后就静静地在窗下练字看书,虽然她的字要想写好且要费些时日和心血,但已经有模有样,连字也越来越小了。
后来担心她伏案太久,劝她起身走动走动,他们刚走下台阶,前门就传来消息,大老爷到家了,没多久,又有丫鬟来传话,大老爷径直去了谪仙居。
“姜儿?”
“嗯?”
展怀迁指了指她抓着自己的手,笑道:“这是我爹我娘,怎么你比我还紧张。”
七姜不高兴地说:“什么你的我的,你要分的那么清,往后我爹娘的事也不敢劳动二公子您了。”
展怀迁忙说:“我玩笑一句,你怎么还生气了。”
七姜气呼呼地甩开手,但很快又被搀扶住,她很正经地说:“我心疼娘,又要和父亲分开,我一天也不愿和你分开,我就会感受娘的委屈,将心比心罢了。偏偏呢,你爹还不如你呢,不会说话不会哄媳妇,一定又和娘掰扯天下大义,我想想都来气。”
展怀迁说:“我爹若不提天下大义,只哄我娘高兴呢?”
七姜爽快豪气地说:“那我就去给爹赔不是,是我说错话,是我不好。”
只见张嬷嬷小心翼翼跑来,轻声道:“哥儿和少夫人放心,我已经派了机灵的丫头去打听动静了。”
谪仙居里,展敬忠进门就闻见茶香,院里石桌上,小炭炉烧得正旺,上头一壶泉水咕嘟作响,只见一旁的妻子端起精巧玲珑的茶盅,闭目轻闻茶香。
“你又藏了好茶,这些日子也没拿来叫我尝尝。”展敬忠走进来,笑着说,“可惜我正渴了,怕糟蹋了你的好茶。”
大夫人睁开眼,看了眼丈夫后,便吩咐梁嬷嬷:“给老爷端茶笼里的莲心茶来,午时泡的,这会儿刚好解渴。”
展敬忠坐下,欣赏把玩着妻子精美的茶具,一面说:“怎么总给我喝莲心茶,我不配尝这些好东西。”
大夫人淡淡地说:“母亲一早送来给我尝尝的,我也头一回喝,至于你的莲心茶,日日在朝堂与人唇枪舌战,国家大事操不完的心,不清清心火,如何了得。”
说话间,梁嬷嬷端来茶碗,一大海喝下,展敬忠缓过一口气,抬眼见下人都已退下,便定了定神
,说道:“明日奉命出外差,要离京半个月的事,你知道了吗?”
大夫人点头,将自己的茶水也递给了丈夫一杯,虽滚烫,但茶盅小巧,浅浅一口茶水,很快就能放凉入口,就要热而不烫的时候喝下去才最惬意。
但展敬忠的心思,全不在茶上,接着道:“半个月,我很快就回来,而这半个月……”
大夫人说:“眼下连太子都不敢再用怀迁,皇上点将出征边境也迫在眉睫,你这一走,万一路上有个好歹,京中必定大乱,我爹和兄长们虽能稳住局势,可追随你的官员们还有我们的儿子,如何是好?”
展敬忠垂眸不语,指尖碰到茶盅,不再烫手,便端起来,将这香气馥郁的茶水送入喉间。
入口醇厚微苦,回味甘甜绵长,更有茶香萦绕久久不散,很是提神醒脑、沁人心脾。
他知道自己是冷静的,便也说不含糊的话:“翎儿,我不得不走。”
大夫人同样干脆:“我怕你路上遭遇不测,你的圣上,值得你信任吗?毕竟那一头信誓旦旦地认定皇上已经厌烦你,要想法儿除掉你,你们两边仿佛都在赌,赌皇上到底在骗谁。”
展敬忠说:“我不必赌,我信任我的君主。”
大夫人清冷一笑:“这个感情用事的男人,千百年后,好意思让子子孙孙道一声明君吗?”
展敬忠道:“谁都不是十全十美的,皇帝亦如是。”
大夫人抬眼看向他:“你去吧,家里的事,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