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姜悔恨不已,虽说被掳走不是上官清的错,可她若不擅自离家,就不会半道上被人欺骗误入歧途,再牵扯出此刻的麻烦。
她握紧拳头道:“当初救了那个倒在门前半死不活的人,是我的错。”
“已经派人给二哥送消息,我觉着,咱们家就别管她了才好。”玉颜说道,“哪怕宣扬出去,外人嘲讽太师府家的姑娘堕入风尘,我们也不必理会,为了个上官清,为了几分体面被人拿捏,实在不值当,我们家对她仁至义尽。”
七姜心里一阵阵犯恶心,不能为了个没心肝的白眼狼伤了自己的孩子,她回屋去坐下,缓过一阵后,才对玉颜说:“我对她早就失去了耐心和善心,哪怕被掳走不是她的错,她去了那些人手里,也干不出好事来。你放心,这回就算有人揪着她的脖子,下一刻便要拧下脑袋,我也不管了。”
这一边,展怀迁赶来,得知几个家丁仅受了轻伤,并无人损了性命,稍稍松了口气,再听他们详述事发经过,都说那群人不像土匪强盗,反而有几分官差做派,十分可疑。
“我已命人报官,稍后会有衙差来取证,你们先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展怀迁吩咐道,“过后各自回原处,留下几个人看门就好。”
有负责伺候的中年妇人问:“公子,那上官姑娘怎么办?”
展怀迁淡淡地说:“她若还回到这里,再派你们来照顾,不然,就与你们不相干,不必多问。”
众人纷纷称是,互相搀扶着去疗伤休息,展怀迁将宅内又巡视了一遍,在上官清的房门外,捡到一片仿佛从衣袖上扯下的碎布。
这碎布上有精致的绣纹,且是上等衣料,结合方才下人们描述的情形,那些人言语间透着的傲慢,仿佛是替什么了不得的人当差,才这般有恃无恐。
展怀迁将碎布片收好,离开了宅子,然而骑马才出街口,就遇见了霍行深,他正往自己的家去,尚不知这里出了事。
展怀迁问:“霍兄派人找我有什么事?”
霍行深一脸奇怪:“今日不曾找你,怎么了?”
展怀迁不禁皱眉,警惕道:“如此看来,是有人假借你的名义,设了陷阱等我,只因我另有要事,没能如他们的愿。”
霍行深也紧张起来:“是什么人,为何假借我的名义?”
展怀迁苦笑着摇头:“一时想不出,自认不曾得罪人,但也似乎得罪了不少人。”
霍行深道:“听我爹的口气,礼亲王对太师大人和你十分忌惮,你们千万小心。再有,我爹没有骨气没有尊严,甘愿做王府的奴才,我拉不住也拦不下,但他终究是我父亲,将来若有生死的一刻,只盼我能留住他的性命。”
展怀迁笑道:“你太悲观了,兴许你们才是赢家。”
这话有些刺耳,霍行深淡淡一笑:“不论你怎么想,我不是我爹那边的人,更不是王爷的人。”
展怀迁忙致歉:“对不住,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承认此刻心浮气躁,言语有失,实在失礼。”
霍行深能理解这份心情,他是不介意的,说道:“你我不能轻易叫人骗了,这样,之后若有事找你,必定亲自前来,任何人传话都不要信,我如此,其他人也该如此,还望多加小心。”
展怀迁抱拳:“费心了。”
二人分开后,展怀迁策马来了司空府,父亲不在京中,他最值得信任和依靠的,就是外祖父和舅父。
不巧的是,他们正有要务与诸多官员商议,展怀迁唯有等在门外,心里默默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很自然地转向另一边,撞见了打算躲一躲的表哥
,何世恒不服气地笑道:“你怎么打小就不上当?”
展怀迁嗔道:“这算什么乐子,也就你玩不厌。”
见他情绪低落,何世恒问:“怎么了,我可听说姑姑随姑父出外差去了,如今他们夫妻和睦,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兄弟俩在一旁围栏上坐下,有丫鬟送来茶水,何世恒悠哉悠哉地喝了两口,望着夕阳一寸寸落下,说道:“这些日子拼命读书,好些事都不知道了,出了书房跟个傻子似的,怪不得都说,书呆子书呆子的。我寻思这可不行,打算从今天开始,跟着祖父和我爹二叔他们学习如何处理朝务,当然轮到我做那些事,不知猴年马月,但凡来年能中榜,有个一官半职,就算是对何家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展怀迁捧着茶水没喝,茶汤的滚烫,隔着茶碗从手掌钻进心里,猛地一阵浮躁后,他道:“哥,不知为何,我心里很不安,父亲这一回出门太突然,可我又很矛盾,皇上若要除了他,何必大费周章。我爹那样的人,皇上若命他殿上自刎,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拔出侍卫的佩剑割向脖子。”
何世恒不免正经起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皇上若真有那心,我爹和爷爷他们会察觉不到吗,何况你才入仕几年,姑父可是陪了皇上二十多年,让他从不被偏爱的皇子,成为一国之君,姑父还能察觉不到皇上的心思?”
展怀迁放下茶碗,起身向哥哥抱拳作揖,何世恒很不耐烦:“你又矫情什么,不是我说,怀迁,其实你的性情,更像姑姑。”
脾气性情像谁,此刻已经不重要了,展怀迁严肃地说:“事情很奇怪,我爹的想法,皇上的行为,我都无法自洽。哥,倘若我有不测,请一定照顾好姜儿,我若是活着的,来日总有团聚之时,我若是不在了,千万……”
何世恒猛地起身来,恼道:“究竟是我读书读傻了,还是你呆了,胡说什么呢?”
此时,官员们从外祖父的书房散了,三三两两的出来,见了兄弟俩,无不上前客气几句,谁都知道他们是将来要继承两府家业的人,如今便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将来新君登基,宰辅三公之中,早晚有他们的位置。
然而展怀迁察觉到,有人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刻意的躲避,仿佛知道什么不能说的事,但等他想细问,下人来禀告,外祖父传他和哥哥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