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府衙得到消息,带着衙役赶来,护城守军也迅速赶到,但展敬忠自己的人就足以抵抗,眼见人越来越多,他不愿妻子不自在,便撇下众人,先送妻子回卧房。
然而他们的卧房,也遭到袭击,里里外外被翻得一团乱,原本在这里伺候的一些丫鬟都躲了起来,此刻才哭着从各个角落冒出来,说她们吓坏了。
大夫人庆幸没带梁嬷嬷她们同行,这些姑娘都是临时被当地安排来官驿伺候,她赏些金银就好,其他的事,自有人来料理。
有人传话进来,大夫人方才做客的人家,先定国公府的千金已得到消息,说官驿再住不得,邀请他们夫妻住到家中去。
她们年幼时也曾算是玩伴,父兄之间更是三代交好,如此盛情难却,二人商量后,就答应了。
丫鬟们匆匆忙忙收拾东西,何翊翎自行拿了几件贴身要紧的物件,其他的明日再送去不迟。
再出门来,府衙和护城守军都散了,门外备好了马车,展敬忠从大堂过来,笑着说:“出门在外就是如此,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当年我好端端归国,竟也能遇见土匪强盗,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那一伤,给咱们儿子求来了天底下最好的媳妇。”
大夫人此刻惊魂已定,淡淡笑道:“姜儿是最好的媳妇,那我呢?”
展敬忠一愣,但见妻子有了玩笑心思,便知道她不怕了,一样定下心来说:“论最好的,你必然排不上,可天底下,我只要你就足够了。”
大夫人抱着小小的包袱,高傲地转身离去,展敬忠赶紧跟上,说道:“今日之后,千万别单独行动,虽然委屈些,虽然不自在些,保全你我的安危最重要,别让孩子们担心我。”
“是,太师大人。”大夫人停下脚步欠身,故意说,“不如妾身之后日日夜夜跟在您身边,当个磨墨端茶的丫鬟也好,既能伺候大人,还能时刻在您眼皮子底下,让您少几分担心。”
“可不许胡闹……”
“我只想你安心些,敬忠,咱们一定要全须全尾地回去,我还没抱孙子,还没等你补偿我。”
展敬忠心头一热,牵过妻子的手,不顾周遭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往门外去。
且说太师一行遭袭的消息,正正经经传到京城,已是一天一夜后。
这晚相同的时辰,七姜在小小的厨房里做下两菜一汤,热乎乎地端进房里,吓得霍行深从炕上下来,想接手帮忙又觉得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瑜初自然些,顺手接过来放上桌,一面打量七姜的肚子,毫不客气地说:“你到底怀没怀孩子,前阵子病怏怏的,这会儿怎么活蹦乱跳。”
七姜背过两个男人,拉了郡主的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就在她和展怀迁住来这小宅子没几天,肚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虽然还只是微微凸起,好像她以往吃撑时的模样,但这一摸,还是把瑜初惊着了,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有个小生命在七姜的肚子里。
“那你还忙里忙外的?”
“我娘怀着我们兄妹,还下地干活呢,我自己知道,我累了就歇着呗。”七姜说罢,顺势上炕来,招呼霍行深道,“霍大人,寒舍狭小简陋,连张饭桌圆凳都没有,好在这炕头暖和,挤一挤热闹些。”
霍行深礼貌地点了点头,坐到了展怀迁的身边。
瑜初摸了摸座下的炕革,又伸手来摸摸俩男人这边的,隔着桌子,竟是一头热一头冷,七姜在边上分筷子分碗盛饭,解释道:“张嬷嬷说我怀着娃娃不能睡热炕,只烧了那头。”
自小养尊处优的郡主哪里懂这些,好奇这还能分开烧,七姜其实也不太明白,说是展怀迁捣鼓的,他们住进
来虽然没几天,日子却过得很像样。
“吃饭吧。”七姜笑着说,“你们来得突然,家里菜不够,将就将就。”
瑜初则把最大的一片肉夹给了她,说道:“你多吃些,我和霍行深吃过来的,不过是陪你们坐坐。”
“是、是……”霍行深嘴上应着,筷子却没停下,好在一旁展怀迁也吃得豪爽,他这个多年在外当差的人,就更痛快了。
瑜初看着他们三人吃得香,也对这粗茶淡饭有了兴趣,喝了一碗白菜豆腐汤,热乎乎的很舒服。
不过,四人相聚不是闲话不是叙旧,说的是之后的计划,如今礼亲王已毫无顾忌地派人去刺杀展敬忠,是他急了,也是他的高傲。
比起孤掌难鸣的晋王,礼亲王显然做事更狠绝毒辣,只要他没有谋反的心,只要他能满足皇帝对于朝廷和国家的要求,以当今的“无情”来说,他留下展敬忠还是这个堂兄弟,似乎并没什么区别。
但这早已不是私人恩怨,也不是皇帝的“取舍”,而是派系的斗争,两边势力,都牵扯着大半个朝堂。
瑜初见霍行深放下了筷子,便单刀直入地问:“你想不想你爹活命,想的话,就捆了送回老家,先避一避风头。”
霍行深无奈地望着郡主,虽然他承认,这的确是眼下局势中的好法子,但做起来哪有说得容易。
瑜初继续道:“我这位皇叔是最无情的,若有一日太子与他不再和睦,废东宫也是眨眼的事,因此贵妃多年来,费尽心血维护父子情意,太子殿下为人温和仁善,也是他们父子和睦的关键所在,可皇帝的性情,并不好掌控。”
七姜歪在一旁,在“客人”面前毫不顾忌,自然瑜初和霍行深也不会介意,各自说罢想法,她插嘴道:“如此说来,看似解决父亲与礼亲王之间的派系斗争,实则也是巩固太子与皇上的关系,太子不能在这次冲突里做任何表态,最好将他摘出去,摘得干干净净。”
瑜初说:“罪证早已搜集得差不多,可你们依旧摸不清皇帝的态度,指望他来公平评判不稳妥,你们要做的是,直接撂倒礼亲王,哪怕像他派人刺杀展敬忠那般,也找个刺客杀了他,这才是皇帝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