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红尖坳

“没事了。”夜祝山说完，把符水递给小男孩。

那孩子看着清清秀秀的，接过碗乖乖的将半碗符水全喝了下去。

夜未曦出了房门没看见自家爷爷奶奶，便赶紧跑过来看热闹来了。

她如今对这个村子已经很熟悉了，尤其是同在一个小院的夜祝山这里，一有事她就会来凑热闹，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对于在城里长大的夜未曦来说，不管是石阿婆还是祝山叔，都有着很神奇的力量，她对此有很强的好奇心。

夜未曦进了屋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她认出来这个小男孩是青岚姐姐家的弟弟，比她小几个月，叫萧青山。

平时很调皮，他阿爸阿妈让他干啥不干啥未必听，但是很听姐姐的话。

萧青岚很有姐姐的风范，不管是对自家弟弟还是其他比她小的孩子，也未曦很喜欢她。她也喜欢夜未曦，觉得这个城里来的妹妹长得好看，干干净净的，乖巧又可爱。

所以没事的时候，总会惦记着她，有好吃的会给她留，还经常带她玩，倒是让夜奶奶省了不少心。

“岚岚，你来问问你弟，他到底为啥跑去的那里？”

萧青岚点点头，半蹲下来柔声问坐在矮椅上的萧青山：

“小山，你昨天晚上不是说回去睡觉的吗？怎么跑到红尖坳去了？”

“我……”萧青山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身子，看向温和的姐姐，最终下定决心道，“我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元元了，他叫我和他一起去玩。”

元元？

萧家父母和萧青岚脸色瞬间煞白——元元是下坡村的孩子，以前跟萧青山关系最好，经常一起玩。两人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对方留一份，关系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但是那孩子半年前就没了。怕萧青山小小年纪便承受失去朋友的打击，于是两口子便哄他说元元去城里的亲戚家了，长大了才回来。

那就说得通萧青山为什么在那了，因为元元是夭折，按规矩得葬在红尖坳。

“所以你就跟着去了？”萧青岚忍着心中的害怕，继续问道。

“嗯。他说只玩一会，就送我回来。”萧青山感觉出父母和姐姐脸色不对，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声音更小了。

“那你后来咋没回家？”萧青岚继续问。

“元元准备送我回家的时候，有个小朋友跑来说，回家的路上有一只头上长了两只角的大鸟在。还说大鸟会吃人……然后元元就让我在他家先住一晚，早上再回来。”萧青山越说头越低——他其实也是想跟大家多玩一会，然后有个理由，他就正好有借口了。

“你们有好几个小朋友一起玩吗？”这个问题是萧青岚自己想问的，虽然害怕，但又有点好奇。

“嗯。好多好多，大家玩得可开心了。”一问到这个，萧青山精神头一下子就上来了。说到“好多好多”的时候，他还伸直双手在身前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在场的大人不由得揉了揉额头：这孩子，还开心，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啊？

“你昨晚喝了多少酒？”夜祝山忽然开口问道——之前问他，这孩子一直都只是低着头，啥也不说。现在看他话匣子打开，便再次问了一句。

“一……一点点。”萧青山又怂了。

“一点点是多少？”萧治国一看他那样就知道，这个“一点点”不能以常理来理解。

“就，就那个碗一碗。”萧青山伸出小手朝着灶台上指了指。

大家随着他的小手指，掠过他眼前的小碗往后看——那么大一个海碗，那得半斤多。

“这破孩子，多大点啊？你就敢喝那么多酒？就算是‘吉祥酒’，那也是有度数的。”石冬香气得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真是要被这臭小子气死。

果然还是大闺女省心。

一开始还死活不肯说呢！要不是大闺女听到自家弟弟找到了，赶紧从外边赶过来，帮忙问，这臭小子的嘴还撬不开。

萧青山承受了来自他阿妈“关爱”的一巴掌，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看得萧青岚一阵心疼。但是也知道弟弟这样不对，忍了忍没帮他说话。

“行了，回去再好好教孩子吧！”夜祝山眉头一直都没松开过，但他没有多说，只提醒了一句，“过几天，上坡村有人请夏东来做法事，你带着孩子去加加‘火哟山’①吧！”

“行，到时候一定带孩子去。”萧治国和石冬香连连保证。

三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安寨有两颗定心石，一个是嫁进来的石大娘，另一个就是夜家的夜祝山。

这两人要是让你去做什么，照做就行，因为他们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

萧家人离开的时候，看见了在门口角落里的夜未曦，跟她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转身忙活的夜祝山却一直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没有头绪，不由自言自语道：“中元已过，下元未到，鬼门应该关了才是，怎么会有骨雕出来？”

“就算稚子城开，普通孩子怎么进得去？还能在那安睡一晚？”

“最重要的是，稚子城怎么这个时候开？”

夜祝山想事情入神，可怎么想也摸不着头脑——这一个多月来，好像越来越不平静了。

“嗯？”忽然，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凑了过来，扬起一张小脸问道，“山叔，骨雕是骨头做的雕吗？稚子城是什么城？好玩吗？”

被吓了一跳的夜祝山看清是夜未曦时，又好笑又好气，臭丫头吓不吓人？而且这么好奇干啥？他还能跟她解释说“骨雕是蛊雕死去后的残灵附在其尸骨上化成的死灵”吗？还是告诉她“稚子城是贯通人冥两界、让夭折的善良孩子能够在转世之前、看一看曾经没来得及好好看的人世”的地方啊？

那地方可不兴玩啊！

“小孩子家家的，哪那么多问题？乖乖找你阿婆去。”夜祝山不好解释，便想赶人，不过念头一转，又问道，“饿不饿？阿叔这里有烤红薯，先吃一个？”

“我不饿。谢谢阿叔。”夜未曦知道夜祝山不可能给她解释了，也不纠缠，道完谢便转身翻过门槛跑走了。

她想去找青岚姐姐，再问一下青山都跟谁跑去玩了。

她总觉得，刚才青岚姐姐她们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