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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黎声没有回应我,一如既往地少言寡语,时间在我们的沉静流过...我知道这种沉静全因我的反悔而起...
未得及我说出原因,他早已大踏步离开,没有丝毫停留。肖黎声喜欢用暴力解决所有事情,现下对我而言已力不能及,所以他不得不走掉...我该因为反悔愧疚吗?
我该摘掉心中少的可怜的愧疚吗?
可是就在我意识到自己居然有愧疚情绪时我开始恨自己为何会有那些情感,共生遭遇白域攻击的源头根本就与我无关,眼前羌人之间的那些贪欲和纷争也绝不是由我而起。因贪欲生出的相互残害不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吗?所以该愧疚的人不应该是他们吗?还有那些对我提出无理要求的人们,该愧疚的是他们吧...
身上的不适在碰到古雕后已经完全缓解,甚至有十足的把握觉得自己有余力逃出生天。
不知又思虑多久天已大亮,心中哀叹,我怕是终究做不了凉薄之人...
因为那些与我相似之人的记忆,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我与“她”是不同的,我还是我,独自一人逃离这是非之地也绝非我能做出的事情...可是接下来究竟要作何打算,说是与我无关,可真正的情况的确如此吗?思绪又开始混沌…我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为何古雕中有关于她的以及那些别人讲给我听的故事?那些事那般真实,甚至连其中的情感都叫我身临其境…所以是“她”最初始的欲望促使“她”虐杀千万人,而欲望带来的罪恶将“她”打入无底深渊。因果循环,我这世是来替“她”还债?
我的脑仁快炸了,我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肖黎声,我不知道如果选择告诉他我会不会遭遇另外的待遇…思绪半天后懊恼的拍了自己一巴掌,揪出原因是必要的,但眼前最要紧是该做出一些事情来停止无休止的战争了。
想及此,心逐渐从站到观望间吸收亡灵的冷酷变的灼热起来,恍惚间有种自己又变成普通人的错觉,很怀念,很享受。所以羌人又如何,到头来怕是人人都庆幸能回归纯真。
四周又一次黑色渐浓,定了定神后,终于有人送了吃食进来,一句话未说,留下食物就离开了。来人不同于往日的嬉笑,一方面是因为这段时间死伤无数的噩耗日日传来,另一方面可能也因为肖黎声已经告知修长百我突然间冒出的后悔想法,所以众羌人觉得我多半要见死不救,便不愿再恭敬侍奉。
吃过饭后我出了房间,才发现整个明楼几乎陷入一片死寂,我摸黑找寻肖黎声的房间,扣了门,无人应声,我直接走进去。房中亦是伸手不见五指,感觉了一下除我之外确实没有第二具活着的躯体,我从他的房间退出来走向修长百的房间。
果然昏黄的灯光里,修长百落寞的身影斜倚在壁榻上,而肖黎声正坐在他对面。灯光比起长廊里算是明亮,与往日相比透着绝望。
我有些怪自己冲动,为何要在这时寻找他们。
一瞬间头痛不已,可转身离开似乎又没有理由,干脆板着脸走进去坐在离他们稍远一点的位置上。他们倒也并未抬头看我,稍稍嘘了口气,闷声坐了好一会儿都不知开口说什么,实在受不了,起身朝门口走去。
修长百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饿不饿?叫人做点吃的给你?”
我没想过他在我们不欢而散后的第一句话居然会像林尉一样问我饿不饿,心中一顿“吃了,你们呢?”
“还没,不怎么饿,累不累?要不要再休息一下?”他指了指屋角那张硕大的床。
那张床软白柔嫩,平日里修长百除了打扫卫生的专人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因为据说是曾经的友人花了大力气从白域羌人手里买来,花了很多亡灵,而重点之处在于友人不久后去世,那床便成了友人在这世上唯一留给修长百的东西。
他无比重视,甚至连自己都不舍得经常躺在上面。
这会儿是根本来不及在乎这件事还是只想要表达对我的容忍和重视?
“不累,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若是有派人来叫我。”说完离开,肖黎声始终没有出声。
到后半夜,朦胧之中突然又听到激烈的喊打声,我猛然坐起快速细细听了听,辨别喊打声的来源。似乎是通过明楼被扯掉厚重铁皮的墙壁传进来,我慌忙站起。是白域又攻打过来?睡时和衣而睡,便只撩起身上的薄毯冲向明楼的哨口!
果然!原始杀戮的血腥味再次冲进我的鼻腔,一席熟悉的清透蓝衣在战况中来回穿梭,是肖黎声,他像在普通繁重的生命里撩拨麻木的尖刺,旁的羌人根本近不了身。
我的心稍稍安稳,只是修长百紧皱着眉头无比沉重,不过此时我无法想太多,杀戮的邪恶已经把所有人都淹没,包括腥红双眼的修长百。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杀戮场上的那一抹蓝,渐渐地那抹蓝同样变的血红。
修长百就站在我身旁,除了刺耳的尖叫声,他粗重的呼吸声也愈来愈大,扰的我心神更加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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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着栏杆的手变的苍白,骨节凸显在战火昏黄的夜色里,透露出无比的凄凉。
而我像是一个正在感受丰收的农户一样,随着战争的继续,大量已故羌人的亡灵通通向我飞迸而来,数量之巨大我惊叹不已,但远不像前一次那样带给我撑破身体的痛苦,相反我竟觉得越发舒适,甚至有一丝贪婪,我渴望亡灵进入身体时带给我的快乐,那种快乐让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过瘾,越来越满足。
可逐渐的我突然意识到,修长百口中的传说白域的羌人不会没有听说,既如此为何还要再次开战消耗力量,这样不论是对千河还是白域自身都是极端错误的决定。
及此,我首次开始怀疑修长百和肖黎声之前对我讲起的事究竟是不是真实,莫非他们隐瞒了什么?
我看向修长百,他的面目猛然间变得狰狞不已,而后飞身而下冲入惨烈的战场。我心中一惊,我并不知道修长百可上天入地,以为羌人只是较凡人寿命长些身体强壮些,担负的事情多一些,却不知他们有飞天走地的能力…
那么肖读盛也是有的吧?
修长百只身护住那一抹疲累的蓝,嘶吼着斩杀所有靠近的白域羌人,只是顷刻之间,他常穿的白袍上也都浸满鲜血,这一幕突然叫我想起肖读盛曾经跪在黑域山门前的景象,那么无助却声嘶力竭,那么悲痛却无能为力。
多久没有见过肖读盛了?他会不会像我一样想起曾经的日子?会不会像我一样幻想着我们此生还会再见?
生命一点都不厚重,反而轻浮的叫人叹息,为何就能这样草草结束,为何不能辗转反侧,哪怕和他的情谊再坎坷一些,也不愿这般没有缘分。
心中哀叹,又变成荒凉一片。
看来,我是要加入了…
眼看着修长百和肖黎声二人体力不支,修长百腾出手一把抓住肖黎声,两人艰难的飞到观望间边缘的铁栅栏上。开战虽不久,但大量的砍杀将他们的精力迅速消耗掉,险些不能平稳落下,我伸出手臂将摇晃的两人拉回观望间。
上下打量他们一番,见没有明显的外在伤口,心才稍安了些。不过,两人眼中尽是戾气,看向我的眼神也没了友好。
我定定神将心中疑问脱口而出,“白域的羌人不会不知道关于修长百对我说过的事情,貌似只要拥有我便像拥有整个羌界,那此时他们明知我有意倾向于你们,在战争不是你们主动挑起的情况下,为何仍要白白将双方的力量都消耗在本身不必要存在的战争上?如果说之前他们还不确定我究竟在不在千河,在我身处战境吸尽所有亡灵后他们定然也是知晓了的。可为何仍然穷途末路的打下去?你们究竟还隐瞒了我什么?”
在我触碰到古雕后,似乎是过去发生的事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中,可那就是真的吗?“她”为何而战?紧紧因为想站在最高处?“她”又属于哪一方?那些羌人中又有谁在真的维护“她”?
听完我的话两人却一同沉默,一方面确实因为体力难支,另一方面可能真的欺瞒了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以修长百的才智不会没想过如何应答可能存在任何疑问的我,他不是痴傻的人,若是,也不会坐在今天千河明楼的地位上,所以究竟是什么原因?
看他们不言语,自觉耗在他们身边没有意义,我只得探身朝白域的后方营地看去。因为自己身体康复并逐渐强大的缘故,视力出奇的好。以至于我能看清千米之外的白域营地内位于最后方营寨前站着一个身材强壮到简直可用膘肥体壮来形容的男人,那人周身透着一股决绝的杀意,似乎即使全部的羌人均会战死他也丝毫不会在意,白域羌人果然属名副其实的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