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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就知道?”
黎穗眼神微颤,追问:“什么时候?”
“第一次,你和你爷爷来周家吃饭的时候。”
那不就是她和周家故事的最开始?
怎么可能这么早?
黎穗不太信:“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我妈问你,你爸妈呢,你开口想说话,但被你爷爷打断,他说,你爸妈因为车祸去世了。”周景淮顿了顿,说,“但你爷爷,看起来并不擅长撒谎。”
“我妈认你作了干女儿,但面对一个对于这问题都要撒谎的老人,我不可能不做一点调查。”
黎穗突然有些明白了:“所以最开始的时候,你对我很冷漠,是因为,你觉得我们不诚实?”
“一部分吧。”周景淮无声叹了口气,把她从灶台前拉开,生疏地打开了炉灶开关。
黎穗看着他熟练把菜下锅,站在一旁执着追问:“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真没犹豫过吗?”
“犹豫什么?”
“犹豫我们不合适。”黎穗目光澄澈,话语里感觉不到自卑,倒像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哪里不合适?”周景淮悠然自得地睨她一眼,“就因为我修电线比别人贵二十?”
“……”黎穗被他噎了一下,突然想起一年多前,爷爷的癌症还没有被确诊复发的时候,她和爷爷曾经发生过一次争执,就是因为这个话题。
那时,周景淮已经回到国内工作,但俩人的接触依旧不算多,临近他生日,爷爷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了屋后。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鲜红的纸币,塞到她手里:“景淮要生日了,你这几天给他买个生日礼物,就说是你用兼职的钱买的。”
以往周景淮生日一直都在国外,也没过生日的习惯,所以这是第一次,爷爷让她准备礼物。
黎穗没有接,只问:“为什么?买我可以买,送就说是您送的。”
“景淮那么好的孩子,你多跟他接触接触。”
这话里的讨好和撮合意味太过明显,黎穗几乎本能地拒绝:“我不要,我又不喜欢他,我俩根本不可能的。”
“为什么?”爷爷看上去有些失落。
“因为我们根本不适合。”
“哪里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啊……”黎穗搜肠刮肚想找到一个强有力的理由,却一无所获,最后破罐破摔似的,她直接扔出一句:“而且我还是喜欢谈霄。”
虽然纯属瞎扯,但她知道,只有这个理由,爷爷会信。
果不其然,爷爷一听这话,就杵了杵手里的拐杖,吹鼻子瞪眼:“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整天冷着一张脸,跟所有人都欠他八百万似的,你跟那小子在一起,每天开心吗?”
“我喜欢他我就开心。”黎穗硬着头皮反驳,“反正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周景淮的!爷爷!您别逼我了。”
……
回忆如滔滔
流水涌进脑海。
黎穗努力思考着,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的原因,俩人究竟哪里不合适?
很奇怪,这明明从一开始就刻在她脑子里的“判定”,过去五年了,她依旧找不到一个佐证。
是吃不到一起?明明他们的口味很合得来。
是聊不到一起?明明他们有来有往的时候,可以怼一晚上。
还是……睡不到一起?
最近每天同床共枕,她也睡得挺好的。
奇怪,那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就认定了俩人不合适呢?
黎穗摇摇头,一时哑口无言。
*
村里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更何况是在这大雨滂沱的夜晚。饭后,俩人收拾完餐桌碗筷就上了楼。
二楼一共三间卧室,门都开着,可以看到其中两间的家具上还都罩着防尘罩。
只有主卧收拾得干干净净。
黎穗想起本来是让他收拾房间,她来做饭的,结果因为一通插曲,最后饭还是给他做了,估计还没来得及收拾另一间。
黎穗主动道:“我去给你收拾。”
她刚迈出一条腿,手腕却被人抓住,黎穗抬头,对上周景淮坦然自若的目光。
“节省点工作量吧。”周景淮照搬了她下午的话,强调道,“我觉得,一间也能睡。”
“……”
轰隆一声雷鸣,打破了走廊里的寂静。
黎穗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结结巴巴道:“那随、随便你吧。”
周景淮的大拇指轻轻摩挲过她手腕那块凸起的骨头,松开她进了卧室。
黎穗其实也习惯了,反正这几天家里的灯虽然修好了,但周景淮说新灯泡太亮,照得他眼睛疼,最终还是在她房间睡的。
而且黎穗不得不承认,打雷的时候有周景淮睡在她旁边,的确可以转移她大部分的注意力。
这一夜,黎穗甚至忘了要戴耳塞。
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她突然想起,今年一共就打了三次雷。
第一次,周景淮突然回家,她和周景淮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看了大半夜。
第二次,外面洗手间的灯碎了,周景淮就此开启了蹭床的生活。
第三次,也就是今天。
巧的是,每一次打雷,周景淮居然都在她身边。
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黎穗突然顿悟,她翻了个身,左手在黑暗中扯了扯周景淮的睡衣袖子:“周景淮,周景淮。”
周景淮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你——”黎穗顿了顿,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知道,我怕打雷?”
周景淮沉默片刻,也翻了个身,俩人隔着二三十厘米的距离,在黑暗中无声对视。
“嗯。”他低声承认。
“你这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年暑假,搭车那次。”
前年
暑假……
黎穗默不作声,思绪却不由自主地被带回了前年暑假的那个雷雨夜。
那天她在商场奶茶店结束晚班的兼职,出了商场大门,才发现外面雷声大作。
她没有带伞,商场已经关门,这种天气,她也不好意思让舍友特意出来给她送伞。
本来想在门口等雨势变小再走的,中途周芷玉却正好打电话过来,问她明天去不去吃饭的事情。
大概是听到了她这头的动静,周芷玉担心地问:“穗穗,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
“牞衙????????()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黎穗站在柱子后避开风雨,扯着嗓子,“雨太大了,我等雨小一点再回去。”
“你没带伞啊?那早点跟我说啊,哎哟!”周芷玉急道,“是中央商场吗?景淮的公司离那儿不远,我让他去接你!”
“干妈,不……”
“你等着,很快就到!”
不等她拒绝,周芷玉就挂了电话。
四周又湿又热,耳畔是震耳的雷声,一道闪电将夜色劈开,照亮了黎穗苍白的脸色。
黑暗本就容易让人多想,她蹲在柱子后,脑子里闪过无数儿时的画面,驱赶、呵斥、哭泣……
但这种恐惧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汽车的刹车声打断,车灯的光亮刺破雨幕,直直射了过来,就像一个保护罩一般,将她护在了里面。
黎穗额头前的发丝,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连带着睫毛也湿漉漉的。
视线朦胧,她撑着柱子起身,就看到周景淮撑着一把黑伞,快步朝她跑来。
……
想到这,黎穗好奇地问:“我那天表现得很明显吗?我明明在车上一句话都没说。”
周景淮轻笑一声:“就是因为你一句话都没说。”
“真是老狐狸。”黎穗低声嘟囔。
安静了一会儿,周景淮突然问:“为什么怕打雷?”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小时候跟着爷爷走街串巷,有时候遇到雷雨天,我就披着小雨衣,坐在爷爷的三轮车上。头顶雷声轰鸣,每一次闪电,都清晰可见,那时候我就觉得,打雷闪电真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劈死。”
“但是后来我又想,我又没做过什么坏事,就算要劈,也不应该劈我。”黎穗眨眨眼,贴心地说,“像你这样的,出门就一定要注意安全。”
“……”周景淮气笑了,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越来越牙尖嘴利了?”
“不知道,夫妻嘴吧。”
“什么?”
“别人夫妻相,我们夫妻嘴。”
“……”周景淮被她的一本正经逗到,闷笑了好几声,才把话题拉回正事上,“老板娘说的那些话,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就……”黎穗纠结了半天,找不到一个自觉合理的理由,最后只模棱两可地说,“阿姨喜欢演戏,我想着,正好给她一个舞台。”
周景淮哼笑一声,给面子地没再追问,但这个问题却一直萦绕在黎穗的脑海。
她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明明,对于自己的身世,她向来不在意,小时候遇到其他小朋友说她是被捡来的,她会理直气壮地说:“对啊,因为我漂亮,我爷爷才会捡,要是你们的话,根本没人要。”
然后气得其他小朋友哇哇大哭。
长大后,在无数次面试中被问到关于父母的问题,她也总是能很坦诚地告诉对方,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但面对周景淮,她好像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虽然不会因此自卑,却不代表,别人不会因这事儿对她抱有偏见。
她无所谓任何人对她的评价,却有些害怕,真的在周景淮脸上,看到鄙夷的神色,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所以,她选了一个迂回的方式,让他从侧面知道这件事。
时至今日,她好像不得不承认,周景淮在她心里的分量。
不管是朋友、亲人,还是……
作为真正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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