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兰轩。
一间客房中,嬴政和盖聂相对而坐,沉默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人开口说话。
烛火摇曳,映出这两人的影子。
尚公子看向盖聂,“初次遇见先生的时候,也是在一个房间里,我们秉烛夜谈。”
盖聂点点头,有些奶味的声音响起:
“我们无话不谈,知晓了彼此理想,相约携手。一起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按照那个异象所说,我们应是成功了的。”
嬴政说道。
“可那个世界或许不是我想看到的。”
盖聂道。
“所以你离开了寡人?”
嬴政的眼神有些复杂,“那个我才会如此愤怒。”
盖聂直视嬴政,道:“那個尚公子,在意的可能只是背叛本身。并无其它!”
嬴政怒道:“你此刻便要与寡人分道扬镳吗?”
盖聂目光坦然的看着嬴政,“这取决于尚公子。您不必担心,不论那异象中所说是否为真,我定当会护送您回国!”
潜台词便是:回国之后你究竟是选择继续携手还是分道扬镳甚至杀了他都可以。
但至少那时的你有主动的选择权。可以想做任何你想做但现在不敢的事情。
嬴政沉默了。
这就是盖聂。
他一见如故便请入宫中担任剑术教师的盖聂。那个自己离开咸阳完全将性命交付于他的盖聂。他一直都是这样。
“所以,是我变了吗?”
嬴政的目光穿过窗户看向外面溢散没有了丝毫痕迹的天空,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身穿帝王冠冕不可一世的秦始皇!
……
紫兰轩的另一处密室。
流沙的人全部在这里。
“我的这个师哥脑子一直有些问题。总是拎不清,执着于一些所谓的正义。”
卫庄冷笑道:“所以不管那个异象怎么说,他还是会把嬴政安全的送回去。”
说罢。
他看向在场的众人,尤其是韩非,“你怎么想?”
韩非挠挠头,又想喝酒了。
但被紫女拍开。
韩非哀嚎道:“为什么只有我回答错问题会有惩罚啊?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众人也是笑了起来。
“谁让你是第一个回答问题的人呢?可能……是想建立一种权威性吧。”
紫女迟疑道。
“杀鸡儆猴!”
“可我这只鸡三天都不能喝一口酒啊。”
韩非咽了咽口水。
“不行!你们不准在我面前喝酒!”
“谈正事!”
卫庄皱眉道。
韩非叫嚷道:“你把我妹妹变成那样,我还没说你呢,你倒是管起我来了。”
“你的意思是……想跟我练练?”
卫庄道。
只要一想到那个异象上那么编排自己,他也是一肚子火气想要发泄出来呢。
“也不是不行!”
这一次,韩非意外的硬气。
他的身上有一丝丝的黑气在往外冒。
随着这个过程周围的色彩都在变换。
流沙众人惊异的看着这种变化。
卫庄挑眉,手上的鲨齿也蠢蠢欲动起来。
砰!
韩非被紫女一巴掌拍到了桌案上,“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都这么幼稚?!”
她看了看卫庄,又瞅了瞅韩非,怒道:“老娘的紫兰轩已经被盯上了,伱们一个个的能不能上点心,商量正事儿啊!”
卫庄:“……”
韩非:“……”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张良、弄玉:“……”
“咳咳,说正事。”
韩非跟个没事人似的把脑袋从桌案上抬起来,舌头还舔了舔嘴唇上的酒。
“诶?没事儿?”
他惊喜道:“不能喝我还可以舔啊……”
众人:“……”
“九、公、子!”
紫女咬着牙道。
“我错了!”
韩非很没有诚意的再次认错,然后道:
“先看看我那个师弟的动作吧。”
“我这个师弟功利心很强,之所以跑到秦国去,便是想要借此胜过我。而异象中所展现出来的,想必就是他最渴望的。”
韩非智珠在握道:“我本来还想着之后找他聊聊呢,但现在却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紫女点头,不耍宝的韩非还是很可靠的。甚至让她有一种可以依赖的感觉。
想到异象中的那个中年李斯,紫女又有了些忧虑,那个侃侃而谈面对卫庄也丝毫不惧的中年李斯很像现在的韩非。
哪怕自身没有强大的实力,却是依旧那么的自信。有种胜券在握的信心。
对异象预告的选择,紫女已经有了答案。
只因她了解卫庄。也了解现在的韩非。
但是啊,未来那真是一个残酷的世界啊。
“对于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没必要想太多。”
紫女抬头,迎上了韩非温和的目光。
韩非看着紫女,也看着卫庄,张良,弄玉,“未来,或许我们都已经死了。”
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气。
“哦,不对,卫庄兄还活着。”
韩非赶紧补充了一句。
被韩非血淋淋的揭露出这个大家隐隐预料到的答案,众人的心情都不太好。
“建立流沙的时候,我曾经说过。七国的天下,我要九十九。想不到被尚公子实现了。说不定还有盖聂先生的功劳。”
卫庄蹙眉。
不着痕迹的刺了卫庄一句,韩非继续道:
“但是啊,我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什么?!”
卫庄、紫女、张良、弄玉皆是看着韩非。
眸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韩非却闭上了眼睛,语气缥缈的说道:“从小圣贤庄回到韩国的旅途中,我曾经跨越了时间长河,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听到这儿,卫庄想起了白天时候韩非在那个偏僻小院中与嬴政的一番谈话。
他当时就很在意。
但又想着可能是韩非在故弄玄虚。
就没深想,甚至已经遗忘了。
但此刻却又被韩非本人再次的提起,卫庄竟然有一种莫名惊悚的感觉。
“所以你建立了流沙,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卫庄道。
韩非摇头,“或许我只是在徒劳的挣扎着一步一步自己靠近着那份死亡。”
众人皆有些听不懂。
但又觉得很悲哀。
“就像如今的韩国,只有在面对秦国这样的可怕外力时候。才会明白本身的弱小和无助,可难道就要束手待毙吗?”
韩非的目光爆发出璀璨的光辉。
“人总会死,重要的是什么时候死!而在死亡到来前的一刻,我会倾尽所有!”
如果死亡注定不可逆!
那为何不给自己找一个最舒服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