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船上,轮船的时间仿佛被静止了一般。
准确的来说,他们的时间就是被停止了。
吃完的瓜果蔬菜在第二天会自己冒出来,每天打到的鱼都和前一天一模一样。
包括无意间打碎的杯子,都会在第二日恢复如初,出现在前一天原本所摆放的位置。
虽然他们不必担心在船上消耗物资,早晚有一天会被渴死饿死,但一直被困在这样的方寸之地,是个人都会陷入疯癫。
更何况他们这艘船本身就没有什么正常人。
那些来工作的水手,要么就是与他们兄弟俩同流合污的货色,要么就是被选中的猪仔。
船上的客人,要么就是过来挑选器官的,要么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病态欲望的。
在船上漂泊久了,被困住的人越发暴躁,尤其是那些有病态爱好的客人,更是控制不住自己心底里的暴虐。
绝望到令人看不到尽头,总要有个发泄口。
原本在暗地里举行的宴会活动,渐渐的被搬到了明面上来。
更可怕的是,不仅仅是这两兄弟获得了永生。
船上的所有人都获得了永生。
因为宴会而死的人,在第二天会完整的出现在船上。
白天的时候他们就像是失忆了一般,一切都表现得非常平常,而到了晚上,他们就像是回忆起了自己被虐杀的过程,疯狂的打击报复那些残害他的人。
互相捅刀子的行为,就像是病毒一样迅速扩散。
所有人都发现了自己不会死,形势更加肆无忌惮。
掏心掏肺都说的是轻的了。
有的被剁碎成了几百块,扔进海里,第二天还会完好如初的回到船上。
渐渐的船上的所有人都死过了一遍。
这样你报复我,我报复你的日子,过久了也会让人感觉到疲倦无聊。
恨,也是需要力气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自发的,停止了这无聊的活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船长和厨师长都同一时间听到了恶魔的呼唤。
他们推开门,一起走进了摆放神像的船舱里。
那神像早就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后来他们才明白,神像与轮船融为了一体,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再逃脱神像的控制。
原本摆放着神像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小钟,就是苏若带走的那个。
船舱的墙面也渐渐浮现出了文字。
谁拿到钟,谁就可以掌控整艘船。
厨师到底是差了一步,猪头人船长最先拿到了钟,就在他想要抢夺的时候,身上的皮肤,就像是蛇在蜕皮一样,一点点脱落,直至完全脱离自己的身体。
而他身体的内部也都变成了透明的。
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除了猪头人船长以外,船上所有的人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只有听到钟声,他们才能变成正常人的样子。
船长果然成为了主宰,只要他掌控着钟,就没人能反抗他。
但凡有抢夺的想法,只要靠近就会变成透明的。
这也是为什么厨师长尽管知道该如何对付船长也依旧无法动手的原因。
更加奇怪的是,所有听到钟响的人,就算是恢复了正常,也会失去一部分记忆。
所失去的记忆,正是他们在进行最后一轮厮杀时的记忆。
每天所有人都保持着极高的仇恨,到了晚上就会疯狂砍杀他人。
第二天便会失去昨晚的记忆,随之陷入一个新的轮回。
倒是有一部分人,从来都没有杀过别人,而是一直被杀。
这些人正是船上的厨师们。
他们的记忆被清洗得更加彻底,记忆一直保留在登船的那一天。
所以根本就不清楚后面的恩怨情仇,自然也不会出手对付他人。
时间久了,他们就已经不是不死那么简单了。
所有人都发现,哪怕只剩下一个眼球,他们都能自主活动。
之前的轮船一直都是内部进行厮杀。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船上几乎每天都会出现一批新的人。
而这些人不会跟他们一样不死,有一些还能跟他们搭档合作,联合一起去搞死其他人。
有了新人的加入,当然是这些新人更加好玩了。
尤其是他们没有不死之身,更能达到他们虐杀的快感。
但新出现的人并不会被一眼认出,倒也不是船上人多,就是好像有某种东西在控制着他们的精神,对他们的意识产生了干扰,下意识觉得这些新人一直都在船上。
只有他们露出马脚的时候才会被认出来。
就比如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宴会,有人露出惊恐不已的神情,那必然是不正常的。
再比如到了晚上,所有人恢复记忆,开始挥刀向身边人拔刀相向的时候,各种逃窜的人们。
因为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不死之身,根本就不会逃跑,大不了输了,第二天醒过来还是一条好汉。
厨师长想要拿到船的控制权,因为他一到了晚上的下班时间,就会和那些厨师一起失去意识。
第二天又从下层船舱之中醒来。
而且他必须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然的话就会变得浑身无力,四肢瘫软,浑浑噩噩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他还是受制于人的,而他的哥哥因为拿到了钟,俨然成为了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因为只要他不敲钟,过了那个特定的时间,所有人都会变的跟他一样。
他很嫉妒,也很羡慕。
一直都想着该如何替代自己的哥哥。
船上的那些救人根本想都不用想,他们虽然有着不死之身,但到底也不是哥哥的对手,更不敢忤逆他。
那种丢魂一样的痛苦,没有人想要去体会。
浑浑噩噩又是有意识的,就好像是被囚禁在了一个无边黑暗的牢笼一般,比被囚困大海还要绝望。
厨师长知道他必须要联合那些新人,才能够争夺船长的身份。
可莱这里的新人大多数都胆小如鼠,别说是去挑战船长了,就是看的他哥哥那猪头人的样子都被吓得两股打颤。
就算是真的有胆子大的,也打不过他哥哥,更没有办法从他那里拿到东西。
倒也不是没人成功过,只是成功拿到钟的人交给他后,在第二天,钟就又回到了哥哥手里。
他终究不是船长,无法支配这个钟。
现任的船长不死,他就永远都没有成为新船长的可能。
可轮船上的所有人都是不死之身,他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
直到有一天他开始思考,为什么所有的厨师都是那么特殊。
记忆被清洗的那么彻底,到了每天晚上就不用参与那一次次的屠杀,自动化为透明人,到了第二天精神饱满的出现。
他们似乎才是整艘船上活得最幸福的人,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经历。
直到有一天出了一点点的意外。
他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有个水手闯入到了厨房里,也不知道说的哪一句话,让一个厨师突然暴怒,厨师动手的时候,不小心给人抹了脖子。
厨师当时表现得非常慌张,而他作为厨师长,知道船上所有的事情,也知道第二天水手就会复活,根本不在意,还帮着把尸体放到了自己的厨房。
奇怪的是第二天的具尸体还在,而船上真的少了一个水手。
这是第一个打破永生魔咒的人,也让厨师长留了个心。
他在第二天的时候尝试性的杀了一个人,把他的尸体拖到了自己的厨房里。
这个人果然第二天也没有复生。
他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不是不死的,也明白为什么厨师会这么的特殊。
厨师不会轻易杀人,因为他们会被清洗记忆。
他们的心态保持的更加平和,根本不会和任何人发生冲突。
船上死了两个人,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再明白厨师能够结束别人永生的权利时,厨师长就开始研究到底要怎样才能够杀掉船长。
先开始,他是指示其他厨师去刺杀船长,但次次都是失败的。
这证明这些厨师根本就无法撼动他的哥哥。
唯一一次有一个厨师伤害到了船长,身上留下了伤口,没有在第二天恢复如初。
紧接着他就开始指挥其他的新人去刺杀船长。
几乎每个人都是一样,听了他的故事,拿着他的刀,去找船长的麻烦。
同样的也没有人能够成功。
船长的实力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强了。
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偶尔有能够伤到船长的,也只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些伤痕。
这么多年成功的就只有苏若一个人。
他本来以为自己爬上了船长的位置,能够高枕无忧。
就算是钟消失了,也没有太过在意。
可事实就是,钟真的很重要。
他虽然成为了船长,同样成为了猪头人,实力也增长了一大截,可船上的人变得不同了。
所有人都变成了钟还没有出现之前的样子,不愿意搭理旁人,意志变得消沉。
除此之外,每个人每天还要承受灵魂撕裂一样的痛苦。
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但就是觉得很疼。
从里到外的疼。
白天过得浑浑噩噩,晚上过得撕心裂肺。
而厨师长,也终于直面了,那个将他们变成这个样子的怪物。
说是直面,但也只是听到了声音。
那个声音跟厨师长说不能停止厮杀。
如果厮杀停止,他们就会变得越来越虚弱,而每天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可依旧还是不死之身。
但也不能停止敲钟。
因为只是为了像完成任务一样的厮杀,根本没有用。
人们必须要保持着最初的那份恨意,才能效果显著。
那个声音还跟他说,所有人都是靠着那股恨意才坚持下去的。
钟消失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伴随着不死的绝望。
但不死仅仅只针对着其他人。
已经升级为船长的厨师长被排除在外。
他会死,并且会死的无比凄惨。
好不容易爬到了船长这个位置,日后能够享受到万人之上的生活,能在这艘船上当一个土皇帝,本就惜命的厨师长又怎么会放弃?
痛苦只是针对于那些水手和客人,并不针对他,所以没有经受过痛苦的船长,比谁都想要活下去。
昨天苏若看到他们在那里跪拜,也是厨师长命令的。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钟,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人的虔诚跪拜,能够让那个声音稍微仁慈一点,让他们不那么痛苦,也能让他多活久一点,
但很显然,这并没有任何用。
前段时间那个声音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如果在接下来的三十天内,他还是没有办法解决现状。
他就会被解决掉。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看到苏若就急匆匆的要钟的原因。
他更怕苏若现在就把那个怪物给唤醒,因为今天就是最后通牒的第三十天。
苏若静静的听完了他的所有讲述,有点想不通一个问题。
所以这艘船上的所有诡异,都还把自己当成人看的吗?
他所遇到的那些诡异,可都是把自己与人分割得非常清楚的。
本来就是不同的种族。
可现在看起来,眼前的船长似乎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意识。
他更倾向于自己,现在还是个人,而不是一个诡异。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他们现在也在承受着痛苦,你真的忍心看着他们这样继续下去吗?你把东西给我,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我尽量满足你。”
苏若那稚嫩的脸庞,一看就是年纪不大。
通常人们都会下意识的觉得年纪不大的人都特别好忽悠。
而且还很心软。
有种未被世俗与社会浸染的清澈与愚蠢。
很显然,船长现在就是这么认为的。
苏若看着他的眼睛莞尔一笑,开口说道:“那你把船上所有的冥币都给我吧,你那些医疗器材,还有你觉得值钱的东西通通都给我,哦,武器之类的我也要,反正你这里的所有东西到第二天都会恢复如初嘛。”
听到是这个要求,船长默默的松了口气。
就像苏若说的那样,反正第二天船上的所有东西都会恢复如初,又何必纠结那几两碎银。
更何况在这艘船上,钱币本身就是无用的东西。
“没问题,我现在就让人给你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