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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宁王愣了一下,连忙去追,两位王妃,忽仑将军和烟合雅公主跟着追了出去。耶律炳见状,也离开了帐篷。大帐中变得一片安静。
片刻之后,颜礼叹口气道:”本以为今晚若能见乃颜王爷,便有机会让他对孔孟之道有所改观,没想到却是如此结果......啊,“
颜礼忽然转脸对马兮彤一拱手:”方才多亏姑娘提醒,在下才没忘记来此地的初衷。“
马兮彤脸上迷惑。“我刚才怎么提醒先生了?”
颜礼诚恳地说:“方才姑娘出言道,要是学了儒术不用,岂不是白学了。若非姑娘这一句,在下怎敢向乃颜王爷讲述儒家之道。广宁王已暗示我兄弟只能说来此地行医。”
颜信却接口道:“唉,若非如此,乃颜王爷也不会如此生气。”
颜礼朝弟弟一扳脸。“信弟,你难道在指责马姑娘刚才不敢仗义执言?你难道也忘了来此地的初衷?”
颜信连说不敢。
马兮彤好奇地问:“先生所说初衷,究竟是什么?”
颜礼一愣,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几个人又面对面坐了下来。
颜礼说:“在下方才告诉姑娘,我兄弟出身太医院,其实,这确是家传。在下的伯父曾是宪宗皇帝身边太医,后来又为今上效力,直至告老还乡。今上令其择颜家子弟入太医院,以承其业,并念其效力多年,还许其择子弟入宿卫。我兄弟因此才入了太医院,家兄颜义入值宿卫。
后来家兄以宿卫出身,官至京城右卫指挥使。奸相阿合马遇刺时,家兄不幸身亡,我兄弟也流离失所,恰逢广宁王来京求贤,我兄弟便想在此地开设书院,弘扬我儒家大道,一边行医造福临潢百姓,也算学以致用......”
“慢着慢着。”道一忽然来了兴趣,“先生说阿合马遇刺时,令兄不幸身亡,那么先生怎会因此流离失所?”
“对呀。”马兮彤也问道,“令兄又怎么会在阿合马遇刺时身亡呢?”
颜礼兄弟互相看了一眼。
颜信说:“阿合马遇刺当天,我哥奉张易之命,率军到东宫附近待命,以防不测。我哥并不知道张易和王着的计谋。事发时,有人大呼太子遇刺,我哥信以为真,率军前去救援。黑暗中不便真假,与东宫宿卫发生激战。我哥不幸中箭身亡,东宫卫士长高腾也同时战死......”
听到这里,马兮彤不自觉朝道一看了一眼。她记得金归燕说过,道一给抓到大都的罪名之一,就是卷入阿合马遇刺一事,还亲手杀了卫士长高腾。此时道一脸上也不自然起来,看来真是这么回事。
“不知两位是否知道高家?”颜信继续道,“今上在潜邸时,高家子弟便是皇上的宿卫士,如今高家在京城为官者不下百人,势力不亚于几位汉军世候。阿合马遇刺当天在各处值守的高家子弟便不下十人。
高腾可是高家响当当一号人物。他一死,高家竟指责这全是我哥的罪过,结果我哥不但抚恤没拿到一文,我嫂子和侄女还差点没入官籍,幸亏刑部尚书马绍仗义执言。
可是高家还不罢休,在京城的颜家子弟便因此遭了灾。我兄弟原以为卢世荣一倒,情况能有所改观,没想到桑哥执政后,更加变本加厉,唉,京城实在是无我兄弟容身之地了。”
马兮彤边听边暗自生气,不由想起去重阳宫抓道一的那个高脂来。高脂就是高家子弟,而且就是这个高脂,不但执意要废了道一的武功,还竟然想乘人之危,纳自己为妾。以后若有机会,非报此仇不可。
这时,道一忽然惊讶地问道:”卢世荣倒台了?“
颜信眼睛一睁。”原来少侠还不知道。卢世荣当政不过四个月,便有御史弹劾他过往贪赃劣迹,以及当政后擅支公款,擅升官职,结党营私。皇上已经将卢世荣下了大牢,他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道一连连点头说:“我在南方时听到他上台后,盐铁茶酒,什么都想官办,就知道他干不长。”
颜信也点点头。“卢世荣如此当政,得罪了一干高官,只可惜桑哥也不会比他好,卢世荣还是他向皇帝推荐的呢。桑哥为人势利,谁家势力大,谁家给他送钱多,他就帮谁家。唉,我兄弟在京城是有无出头之日了。”
道一听了,忙安慰了颜信几句。
马兮彤也吸口气说,“没想到先生虽然遭此不幸,仍然不忘教化百姓。两位先生毅然来此偏远地方推广儒学,实在令人钦佩。”
颜礼慨然道:“孔子之道,垂宪万世,有国家者,不论何族,理当尊奉。我兄弟既是孔子后生,自当义不容辞。“
”不论何族?“道一脸上有点好奇,”两位先生打算谁都教么?“
说着道一看了周围一眼。
颜信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当然谁都教。好在即便这大营里,也有许多能说汉话的,实在是少了一大障碍。“
颜礼点点头。”辽东一带果然如书中所言,已尽通汉话。宋真宗时,宋使访问辽国,便提及当地不下数十部落,语言彼此不通,聚会时只用汉话。“
马兮彤眉头一皱。”那是为何?难道辽国不是契丹人的么?“
”上层如此。“颜礼把手一摆,”书中说,契丹人少,又与汉人彼此通婚。凡识字汉人娶契丹女子,不会忘记请人教子女读书认字,契丹娶汉人女子,只要识字,汉人女子也会自教儿女读书。契丹又喜好识字汉女。因而但凡夫妻一人为汉,子女皆通汉文。各族聚会时自然以说汉话为便。“
”原来是这样啊。“马兮彤点点头。”愿两位先生在此地一帆风顺。“
于是,四人互相敬酒,又交谈了一番,直到耶律志进来,把道一和马兮彤请出去跳舞。两人学着周围人的样子舞蹈,玩得倒也十分快活。
......
第二天,马兮彤因为昨夜十分尽兴,起来得很晚。海龙羽昨天没去筵席,一个人空守帐篷,马兮彤决定今天哪里也不去,就在帐篷里陪她。到了中午,有人忽然来访。马兮彤一惊,来的竟然是颜信。
“在下是来告辞的。”颜信拱手说,“好不容易打听到几位在这里,却不知苗少侠和耶律兄弟在何处?”
“告辞?”马兮彤更加吃惊,“先生要上哪里去?”
颜信的眼神忽然暗淡下来。”广宁王派人说,书院的事不成了,我兄弟也得离开。“
“为什么!”马兮彤倒吸一口气,“你们不是他请来的么?”
颜信叹口气说:“听说昨夜乃颜王爷向广宁王施加了压力,定要赶我们走。”
马兮彤气得俊眉倒竖。“这是广宁王的封地,和他乃颜何干!就算他比广宁王大也不行.....我要找广宁王说清楚!”
颜信连忙劝阻。马兮彤哪里肯听,她想起昨夜也是因为自己出言说学了儒术就要用,颜礼才开始进言,乃颜王爷才会大怒的。
马兮彤让颜信等着,自己飞身来到金帐,求见广宁王。仆人很快通报进去,没过一会儿,仆人回来说,广宁王不在,只有王妃在,问马兮彤要不要见王妃。马兮彤稍一犹豫,仆人说:“王妃也想见姑娘。”
马兮彤一愣,随即点头同意。于是,仆人带着她来到一个隔间。马兮彤进去一看,略吃了一惊,除了广宁王妃外,真必王妃和烟合雅公主也在。她注意到,真必王妃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烟合雅则是一脸冰冷。
广宁王妃问马兮彤,找广宁王有什么事。马兮彤行了礼说:“我听说王爷让两位书生马上离开临潢。”
广宁王妃似乎有点尴尬。“......是,这是乃颜王爷的意思。”
马兮彤道:“我以为这是广宁王的封地。”
广宁王妃脸上更加发窘。一旁真必王妃看见了,用蒙语问了她一句。两位王妃便交谈起来。两人似乎发生了一点争执,而且言语越来越激烈,马兮彤听不懂,有点不知所措。
说着说着,广宁王妃不自觉伸手朝旁边一指,马兮彤转脸看去,只见烟合雅公主身边的一只盘子上有一个卷轴。马兮彤一眼认出,那是一道圣旨,还很新,八成就是前些天那位小公公到大营传的旨意。
让马兮彤没想到的是,烟合雅一把抓起圣旨,藏到了身后。马兮彤心想,你急什么,上面的字我又看不懂,给我也不看。马兮彤以为烟合雅会生气,可当看到她的脸色,马兮彤忽然觉得公主那是尴尬,像是那道圣旨里有什么令人羞耻的事。
这时,广宁王妃说道:“书生的事我会劝广宁王的,姑娘就不要管了。”
马兮彤只好称是。王妃又告诫她千万别去找广宁王说这事,自己一定会给她个满意答复。
就这样,马兮彤离开了金帐,回到住处。颜信还等在帐篷外,马兮彤让他兄弟俩先别走,事情说不定还有回旋余地。颜信听说广宁王妃会出面说情,半信半疑地告辞走了。
马兮彤遵照广宁王妃的告诫,没有去找广宁王,只是耐心等着,当天晚上的筵席也没去。
第二天一早,每天给她送早饭的女仆替王妃来传话,说广宁王已经同意,暂时不让两位书生走,直到那达慕后,乃颜王爷要离开时才最后决定。王妃说这是她目前能做得最好的,马兮彤暂时松了口气,一边想着如何能让两位书生真正留下来。
......
三天的筵席结束后,临潢城北的草原上出现了大批广宁王和乃颜后王部下的身影。他们不是在练习摔跤,就是在练射箭,像是在为马上要开始的盛会最后加把劲。两位王爷的士兵谈笑着,互相切磋,关系融洽得像一家人似的。听耶律兄弟说,东道诸王的部族彼此互相嫁女,多多少少沾亲带故。
见大营外原先划出的练习场人实在多,马兮彤决定不练箭了,想到这些天和骝红马在一起的时候少了,于是她决定把马牵出来溜一下。她来到马棚牵马,却见到骝红马前面站着两个女子的身影。两人回过头来,马兮彤顿时一愣,站在那里的竟然是烟合雅公主,和每天给自己送饭的那个女仆。
看到马兮彤来了,烟合雅和女仆说了两句话,女仆立即走上前道:“公主正要找你呢。”
“公主找我何事?”马兮彤警觉地问。
“公主说你的红马不错......她要买你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