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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一扭头一看,竟是邓传。
“我......我......”邓传忽然结巴起来,“我想不去了,我在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就让我留下来照顾崔姑娘吧。”
说完,他偷偷看了一眼崔祖儿。没想到,崔祖儿立刻嗯了一声。
“对,有邓少侠留下就行。”
道一吸了口气,看着邓传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祖儿。”
邓传使劲点头。
很快,其余人也知道了这事,都松了口气。
马兮彤问崔祖儿,她伤好之后会去哪里。崔祖儿毫不犹豫地说,会先去雪窦寺见哥哥崔石一面。
马兮彤听了很高兴,让邓传也陪着崔祖儿去,正好在通州坐运河里的船就行。邓传兴奋地点头。
就这样,众人安顿好崔祖儿,和邓传道了别,就又踏上向西的路。没过两天,大都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六人的眼前。
到了这里,就得听张子铨安排了。张子铨没有带他们进城,而在城西南外住进一间客栈。
道一对这里不可谓不熟。客栈附近便是悯忠寺,数里之外更是全真教的长春宫。他不知道张大哥是否刻意选了这个地方,也没有多问。
张子铨随后安排了第二天的任务。首先,梨花和高理要去马市买几匹好马。
张子铨接着又对马兮彤说:”你也一起去。你在草原上待过,知道如何挑选。“
马兮彤点头答应。张子铨又扭头看向道一。
”明天你随我进城去拜访一位高道。“
道一也点头答应。箐儿身上有病,张子铨自然没让她干什么事。任务安排好后,六人各自回房歇息。
和在船上一样,张子铨只订了三间房。梨花和高理一间,箐儿和马兮彤住一间。道一不自觉地跟着两人来到房间门口。马兮彤却拦住了他。
”你跟来做什么?“
道一一愣。”睡觉啊......“
“这是我和箐儿住的,你的房间在那里。“马兮彤伸手朝张子铨的房间指了指。
道一脸上尴尬。”那在船上......“
”在船上是为了骗姓黄的。”马兮彤唇角弯起,“你难道真有什么企图?“
道一更加发窘。”好好,我不和你们睡。“
说完,他扭头便走了。
”他好可怜啊。“箐儿看着道一的背影对马兮彤说,”和船上一样,让他睡地上也不行么?“
马兮彤嘴角一撇。”你别信他的,他迟早会得寸进尺。”
“道一他......”箐儿还想说什么,又自己停了下来。
......
次日一早,道一跟着张子铨从顺承门进了城,然后向北走了数里,再向东,几乎穿越了半个大都,最后来到皇宫的东北角附近。
道一看到眼前立着一座大道观,匾额上写着“崇真万寿宫”几个字,不由吃了一惊。
崇真宫是天师道在大都的据点,当年教长张宗演进京面圣,得到了皇帝的赏识,受封二品官衔,总领江南道教。
皇帝让张天师留驻京城辅佐,并为他建了这座崇真宫。可是张天师以历代天师不得久离龙虎山为由,坚持要求回山。
不过,张天师留下了弟子张留孙作为代理,并入驻崇真宫。后来,张留孙也得到了皇帝赏识,让他管理荆襄各道观。
“我们要拜访的人在崇真宫?”道一有点迷惑,他不知道张大哥何时与天师教打起了交道。
张子铨只是嗯了一声,便带着道一朝崇真宫走去。可是他没有走正门,而是转到后面,敲响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敲门声还很有节奏。
过了一会儿,小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小道士冒出脑袋来,见到是张子铨,立刻把门打开。道一便跟着走了进去。
小道士左拐右转了几条小巷后,来到一间看似平常的小院。院中一个身披绣金道袍的道士正背朝他们,看着地上一堆砖瓦似的东西。
“真人真人,张道长来访。”小道士上前通报。
那道士转过脸来。道一见此人只有四十左右,长得白白净净,小道士却唤他做真人,不由有点吃惊。
张子铨立即上前行礼。那道士也以礼相还。
张子铨随后转身对道一说:“道一,这位便是张留孙张真人。“
道一更加吃惊,原来张大哥带他要见的就是这位张天师的代理,天师道在京城的首领。
”真人,这位是......“
张子铨正要介绍道一,张留孙却把手一抬。
”让贫道来猜猜......这位少侠相貌不凡,眉眼间充满神气,简直一表人才,世所少见。张道长上回向我讲过一位姓毛的少年英豪,想必就是此人了。“
”不敢当,不敢当。“道一连忙行礼,”张真人和张道长都过奖了。“
两位姓张者哈哈大笑。张留孙随后一指,”道长请这边说话“,便带着张子铨朝房中走去。
道一正想跟上,却忍不住看了一眼张留孙脚边的那堆砖瓦似的东西。
他没看错,那分明就是数尺见方的一块墙面,似乎是从一整面墙上敲下来的,底下还垫着一块厚木板,边上还有提手,似乎是为了运输方便。
而在粉白的墙面之上,写着一首长诗。开头八句是:
杖藜绝顶穷追寻,青山世路争岖嵚。碧云遮断天外眼,春风吹老人间心。
大龙上天宝剑化,小龙入海明珠沈。无人更守玄帝鼎,北客欲问重千斤。
道一看了不由莞尔一笑,忙拔腿跟上两位姓张道士的步伐。
三人来到旁边一间小屋,分宾主落座后,张留孙直言问道:”两位何事造访本宫?“
张子铨道:”邦叔最近可有消息?“
张留孙摇摇头。”邦叔去了上都,最近一直没有消息。“
“上都?”张子铨大吃一惊。”他不是一直在太医院?“
张留孙说:”海都在西边蠢蠢欲动,皇帝有亲征之意,或许才因此将他调去身边。“
张子铨点点头,脸上有点沮丧。张留孙问怎么了,张子铨说没什么,然后又问起了京城各道派的情况。
张留孙一一说来,可是道一觉得张子铨根本没在听,他的身子还在微微挪动,显得有些焦躁。最后,张留孙说完了,问他还想知道什么了。张子铨愣了半天没答话。
道一见状,立即插话道:”外面地上那块墙面,上面还有字,不知有何用途?“
张留孙听了,重重地叹了口气。”完全是无事生非。“
张子铨回过神来,也问那块墙面是怎么回事。
张留孙叹气道:”此物乃茅山宗坛师许道杞千里迢迢从茅山送来。
他说有人在大茅山峰顶,九霄万福宫一处墙壁上题写反诗,不但谤讪朝廷,且有思宋之心,便告到了句容县,经层层上报,如今案子已到了刑部。
许宗师还特意命人将整块墙壁敲下,当作证物,费劲周折运到这里。看来不将作诗者置于死地,他是不会作罢了。“
说完,张留孙连连摇头。道一不由心中一动,立即问道:“”此诗究竟何人所作?”
“听说是个叫梁栋的教书先生。”张留孙摇头道,“也不知怎么得罪了他。”
道一的心重重跳了一下。眼前立刻浮现出初次在茅山见到梁栋的情形。
梁栋带着妻儿要住在广符宫外院,许大法师坚决不肯,两人吵起来,最后许大法师被骂得气晕过去。他这明摆着是想报仇啊。
只听张留孙又说:“再过几天,刑部尚书不忽木便会来看此证物。”
道一吸了口气,梁栋那首诗后面几句,确实有谤讪之意,尤其是把大龙小龙比作南宋皇帝的话,更别提“问鼎”那一句了。不忽木不会看不懂这几句的意思。那样一来,梁栋的罪名岂不就坐实了?
想到自己和梁栋的交情,道一不由心里发急,可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办法。
这时,张子铨忽然问道:“真人可有纸笔?我有封信须得立即写好。”
张留孙点点头,亲自起身取来笔墨纸砚。张子铨便开始思索如何动笔。
张留孙说了声,“两位随意,贫道去去就来。”便转身离去。
道一见张子铨提笔要写,忽然灵机一动。
“张大哥,可否先借笔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