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艰难地抬头,发现面前蹲着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和尚,令人惊讶的是他的眼睛居然是紫色的,却出奇的好看。
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和尚服,虽洗得有些发白却很是干净整洁,与自己的满身污秽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和尚见她有些失落地伸手接过馒头,好奇地问:“同是为了果腹,明明食物来得更容易些,你为何非要银钱呢?”
小乞丐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尚算干净的帕子,将馒头认真地包起,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才道:“因为我家人受伤了,需要钱看大夫。”
“严重吗?刚好小僧略懂一些岐黄之术,若是施主不嫌弃,倒是可以帮忙一看。”
小乞丐大大的眸子瞬间亮了,也顾不上疼,一个弹跳从地上跃起,拉起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的小和尚的手:“跟我走。”
破庙,地上。
躺着一个浑身爬满苍蝇,散发着恶臭,面部血肉模糊的黑衣男子。
他身上的黑衣因着被深褐色血渍染透的缘故,结满了凸起的硬块。裸露在外的肌肤满是可怖的伤痕,有的地方甚至露着白森森的骨头。
他的身下潦草地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肚腹处搭着一小块破得不能再破的旧布,上面隐约有血迹渗出,应该是那里也受了伤。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若不是紧闭的双眼偶尔轻微抖动几下,会让人以为那是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舅舅,我回来了,还给你找了大夫。”
小乞丐拉着小和尚,急不可耐地跨过破庙的门槛跑进来,冲着地上的黑衣男子激动地打着招呼。
又转头对小和尚着急地道:“这就是我的家人,你快帮他看看。”
看着地上明显出气多进气少的人,小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后,稚嫩的脸上满是歉意:“施主,这位的伤太过严重,小僧会的那点医术怕是不行。”
“那怎么办?去医馆我也没有钱,没钱,我的舅舅可怎么办?”
小乞丐急得眼眶通红,被人如何殴打都不曾吭一声的她,此刻却是抬手抹起了眼泪。
小和尚犹豫再三,仿若做了巨大的决定般,伸手从领口处扯出一块质地通透没有丝毫杂质,一看就非凡品的墨色玉佩来。
他小心解下系在脖间的软绳,连绳子带玉佩递给小乞丐,道:“要不然,你将这玉佩拿去换了钱,给你的家人治病吧!”
小乞丐将玉佩拿在黑乎乎的手中,正反面观摩了几秒后,还给他。
然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透亮无比、隐有种水流动的血色玉佩来,叹了口气道:“玉佩我也有,还是比你的寒玉更为稀有的血玉,可是没用,一旦这玉佩被外人看到,别说换钱了,小命都得丢了。”
小和尚不解:“这是为何?”
小乞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既是皇室之物却没有身份庇护,露世只能惹来杀身之祸。”
说着她微微仰头,仔细端详面前的人,凑近小声问道:“我观你玉佩上是七爪祥龙,可见你还是皇室嫡出,因为庶出皇子是六爪,可你怎的沦落成了和尚,莫不是也亡了国?”
小和尚摇头:“不知道,师傅只告诉小僧,我是他在寺庙门口捡的,捡到小僧时尚在襁褓之中,里面就包括这枚玉佩,师傅说许是我父母留给我的,特意交代小僧贴身放好,莫被旁人瞧了去。”
“那你还把它给我?”
小和尚再次双手合十,虔诚地念了句“阿弥陀佛”:“师傅常教导小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枚玉佩而已,比起一条人命不值一提。”
“对了,小僧观你的玉佩,上面的龙为八爪,怎么和小僧的不一样?是有什么说法吗?”
小乞丐摩挲了一下玉佩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海棠花,道:“九爪乃天子,国君,八爪为皇储,我父皇后宫只我母后一人,我是皇室唯一的子嗣,虽是公主,却是出生就被封帝姬,也就是皇太女,所以玉佩为八爪。”
说到这里,她那张被眼泪和污垢糊的黑白相间乱七八糟的小脸,顷刻间爬满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悲伤和恨意,连出口的话都带着浓浓的哀伤:“可惜我的国和家都没了。”
小和尚伸手,拍拍她瘦得只剩骨头,摸上去有些硌手的肩膀,柔声道:“没关系的,师傅常说出身只是一个人来到这世上的方式,以后活成什么样还在于自己,所以不必纠结出身和过去。”
小乞丐仰头看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日我定谢你今日赠馒头之恩。”
“师傅说在月圆之夜捡得小僧,故为小僧起名祭月,你呢?”
“元昭!”
……
“喂,祭月,若有朝一日你不做和尚了来鬼国投奔我可好?”
“阿昭,若你在外面过得不开心,我可以在寺庙边上让人为你修一座庵堂。”
“要死啊你,我盼着你好,你居然盼着我当尼姑。”
祭月如玉的脸上划过一抹囧色,磕磕巴巴地解释:“阿昭别恼,我,我也盼着你好。”
“盼我好就是盼着我做尼姑,还是你寺庙隔壁的尼姑?”
“阿...阿昭.....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
祭月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手里的佛珠都快被他搓扁了,光风霁月超凡脱俗的佛子此刻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
想到这里,元昭忽地笑了,本就绝色的脸,因着这笑竟是连天地都失了颜色。
提着药箱刚好走至院内的夏祈,不由看得痴了。
而后红着脸,鬼使神差地朝着倚在窗前,笑对着自己的少女主动招了招手。
欢喜地想,回头还得多多往凝华院送东西,除了果脯蜜饯外,珠宝首饰衣服什么的也得统统安排上,反正他夏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对了,钱,要不然直接送她几大箱子银子?
她都沦落到伺候人当婢子的地步了,一定出身不好很是缺钱。
对,就这么办!
他夏祈可真是个贴心的大聪明!
“小昭啊!”
夏祈提着药箱,站在门口兴冲冲地喊,咧着嘴巴乐得像村口地主家的大傻。
元昭刚刚入嘴的一口茶直接毫无形象地喷出。
粉桃快步挡至元昭身前,双手叉腰怒瞪着他:“喊谁小昭呢?姑娘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夏祈今儿个心情好,冲她大度的摆摆手:“你个小丫头片子边儿待着去,别耽误本神医和你家姑娘培养感情,给!”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塞她叉着腰的臂弯里:“出去买些零嘴儿吃,别杵在这里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