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疯魔 上

犉连日以来下了好多天的雨，凌茉坐在廊前看着水滴在院子里的鱼缸里噼啪跳舞，双眼失了神像是一滩似水没有一点儿涟漪，手边的杯子里茶水早已冷却，她丝毫不在意端起来直接一口饮尽。

“茉儿，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你莫要喝冷茶，要是闹了肚子可就不好了。”

薛姨娘叹了口气，一连唤了几声丫环可惜都没有人来，只能自己去换了壶热茶端了过来。

“娘，丫环都被我打发去吃酒了，今儿就我们两个，好好说会儿体己话吧。”

凌茉回过神来，看着手边的冷茶已经换成了冒着热气的桂圆红枣茶，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这些是嫁妆单子，你好好收留着，那人家里是个穷的，日后恐怕还得动用这些嫁妆来补贴家用，要是缺少银两，只管和娘开口，我这么多年攒了些钱都全部留给你。”

薛姨娘把薄薄一张嫁妆单子放在凌茉手里，眼睛瞟向耳房的方向，敞开的门房后面露出几个箱子，里面就是所有的嫁妆，别说和那些千金小姐比，就是商户人家的嫁妆都比它豪华得多。

“这东西我不稀罕，别给我，看到就恶心。”

凌茉嫌弃地把嫁妆单子扔到一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这些东西是打发要饭的吗？堂堂一个一品大员办喜事，居然还有这点嫁妆，也就凌府能做出来，也不怕被别家笑话！”

“嘘，茉儿你小声点，隔墙有耳别被人听了去，回头告到大夫人那里我们又得挨罚了！”

薛姨娘赶紧冲凌茉摆了摆手，慌张地替她收好嫁妆单子，又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之后才轻轻吐了口气。

“娘，你尽管放心吧，我们这两天不管闹出多大的事情大夫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只要求我能顺利地嫁给那莽夫，其他事情一概不会理的！”

凌茉起身走到耳房，看着面前那几个可怜巴巴的嫁妆箱子，心里生出无尽悲凉。

她幼时也曾幻想过自己长大后结婚的场景，也憧憬能有和大姐一样的排面，可如今现实是那么的可笑残酷，堂堂一个凌府居然真的只用几箱勉强说得过去的嫁妆打发了她，而她却要被当做筹码送给那鳏夫赔上一生的幸福，这让她如何能够咽的下这口气！

“孩子，别看了，这就是我们的命，幸亏那鳏夫是老爷手下，他忌惮老爷权势不敢对你怠慢，想到这点为娘也算是稍微欣慰些了。”

薛姨娘虽是这么说，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了，她看着面前如花似玉的女儿，再过两日就要嫁给那粗鄙风流的鳏夫，心里的苦涩不停地冒出来，安慰凌茉的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娘，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嫁给那个臭男人的，凌府这些黑心肝的不会让她们如愿以偿的！”

凌茉狠狠地往箱子上踢了几脚，然后转身走出去，外面雨越发的大了，伴随着轰鸣的雷电声，把整个凌府都笼罩在一片风雨飘摇之中。

——

翌日，天色依然没有放晴，厚重的乌云沉沉压在天际，略带冷意的风张扬地吹着，把凌府的花草树木都吹得东倒西歪。

“趁现在还没下雨，赶紧把祭祀办了！”

祠堂内，所有的凌家人都齐聚一堂，唯独除了凌鸢和温婉。

凌府也没有人给她派送名帖，权当这个家里没有她这个人。

祠堂每逢重要节日或者有大事发声时候才会开启，再过几日凌峰就要启程前往千里之外的闽南了，这对于凌家来说是头等的大事，不容任何闪失，所以尘封已久的祠堂大门为此打开，全家人都要在这日为凌峰祈福祝祷。

“吉时到！祈福，跪拜！”

大管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所有人都跟在凌峰后头拜倒在地，萨满和尚们开始诵经祈福，祠堂内顿时香火缭绕，唱音声声。

“请祖宗们保佑我家老爷出行平安，万事顺遂！”

大夫人赫连昭虔诚地双手合十，像高台上牌位祷告着，身后的嫡子女们也跟着齐声说着吉祥话，凌峰连连点头觉得很是悦耳舒心，出行前的那些烦躁也消散了许多。

萨满和尚们见状跳得更加卖力了，嗡嗡的唱经声让凌茉觉得心烦意乱，大家说了那么多祝福的话，却吝啬得没有一句是留给她的。

“众人上香，跪拜祖先！”

凌茉耐着性子挨到了最后一个环节，听闻大管家上前高呼一声，她浑身像是被按下了一个开关，有些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和薛姨娘地位最低，故而派到最后面的角落，无人发现她的异样，只有薛姨娘看出了一些不对劲，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茉儿，你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我好得很！”

凌茉倏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饱含兴奋的光亮，白皙的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整个人都有些若有似无的疯狂。

“孩子你别冲动，要好好的！”

知女莫若母，别人或许看不出凌茉的异常，但薛姨娘却有种不祥的预感，接下来凌茉恐怕会有出人意料的大动作！

明天就是结婚的日子，凌茉一直以来都是安静如常的接受，全家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赫连昭和凌峰都觉得凌茉和凌鸢不同，傻是真傻，弱也是真弱，全凭她们的心情捏圆搓扁，完全不用担心凌茉自己是否愿意。

“四小姐，薛姨娘请上香！”

大管家的声音响起，薛姨娘拉着凌茉低头走到前头，从庆妈妈手里接过香火，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老老实实地跪着敬香。

“逆行倒施，道德败坏的孽障不配受我庇佑，凌家大难临头，要完蛋了！”

凌茉突然两眼发直，口出恶言，手里的三炷香直接砸向高台上的牌位，然后跳起来，指着凌峰一直骂他是孽障！

“怎么回事，凌茉你在发什么疯！”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家都措手不及，凌峰瞪大双眼，一边怒斥凌茉一边让人把她按住。

庆妈妈离得最近不由分说地朝凌茉冲了过来，“四小姐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赶紧滚出去！”

凌茉早有准备，拿起面前那盏琉璃宝莲灯使劲一砸，顿时四分五裂开了花，她顺手抄起一片最尖利的碎片，看准了庆妈妈的胸口就狠狠刺了进去！

庆妈妈在凌茉母女面前向来得势惯了，所以对她完全疏于防备，只觉得自己能轻而易举地治住她，便就这么凑到了跟前一下子被她刺了个正着！

“啊！”

庆妈妈的胸口瞬间被洞穿了，血液喷发出来溅得到处都是，凌茉就在她面前，根本不打算收手，直接又往她身上疯狂刺去，自己也被溅的满身鲜血淋漓，看起来宛若地狱来的恶鬼恐怖非常。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抓住她！”

赫连昭也被吓得脸色发白，半天说不出话来，凌峰指着凌茉高声呵斥，一个劲儿地让下人去制止她。

凌茉毕竟只是个弱女子，刚才能得手就是打了个出其不意，但是架不住那么多家丁妈妈一拥而上，很快就把她给牢牢制服完全动弹不得。

“凌峰你这个孽障东西，德行沦丧，家风败坏，凌家迟早要毁在你的手上，凌家要完蛋了，哈哈哈！”

凌茉的嘴巴里依然疯狂地咒骂着，双眼猩红，面容扭曲可怖，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个谨小慎微的她，好像是被鬼上身，换了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