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是个胸无城府的小丫头,听得薛姨娘这么说,她就一个劲儿地点头,“薛姨娘说得没错,她平日里整天躺在床上病殃殃的,前些日子都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还会骂人诅咒呢?”
“大夫人明鉴!我依附于凌家而活,为什么还要诅咒凌府呢?凌府倒台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的!”
薛姨娘眼含热泪,指天发誓,说得言之凿凿,看不出有任何虚情假意。
在世人眼里,女子就是如同菟丝花一样要依附于男人,家族而活的,所以人们根本没有女子独立这么一说,也没有人能想得到薛姨娘已经打定主意要脱离凌府,从新走上新的人生了。
总管事盯着薛姨娘看了半天,这才带着一丝惊恐说道:“夫人,薛姨娘这话不像有假,她白天和醒着的时候看起来安分老实的,可一旦入睡就变了一个人,似乎都不像是她本人了,会不会真是被邪祟给附体,借机作乱祸害府里?”
李妈妈一想到薛姨娘在梦中诅咒凌府的模样,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都说人在入睡之后神魂很弱,甚至会随着梦境脱离身体,那邪祟八成就是趁机进入薛姨娘的身体,然后借此作乱的!”
听得身边最亲近的下人都这么说,赫连昭的眉头紧锁着,显然是开始忌惮了,“究竟是个什么邪祟要害凌家?为何它只附身在薛姨娘的身上?”
赫连昭先是问了薛姨娘是不是招惹了什么,薛姨娘摇了摇头,“妾身从来都是深居简出的,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出过府门了,就连父亲过寿都是让茉儿和薛妈妈代去的,平日里也没有得罪过任何人,所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薛姨娘这么一说,这件事的疑云反而越发浓厚了,一个常年深居后院的卑微姨娘,怎么就能惹上那邪恶的妖魔呢?
问来问去都没有个章法,反而把事情搅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今晚开始,李妈妈和麦穗守着薛姨娘,有什么动静都来禀报我!”
赫连昭心烦地冲下面的人摆了摆手,将她们赶了回去。
“大管事,明天你亲自去趟韶华楼,务必把那老先生请到府里来,我想要会一会他!”
赫连昭很是好奇,这个人们嘴里赛过活神仙的神算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
梧桐院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外面站了数位守卫,里头不但有麦穗的铺盖,还多了一床李妈妈的铺盖。
隔着屏风,薛姨娘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地躺下去,她此刻心情放松得很,府里越是警惕万分,警铃大作,她们的计划就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李妈妈被迫和麦穗挤在一起睡觉,她一面提心吊胆地观察屏风那头,生怕薛姨娘突然疯魔起来对她不利,一面又和麦穗抢着有限的空间,推推搡搡地生怕自己吃亏。
“这害人的东西赶紧驱除吧,不然这个日子怎么才能熬到头!”
李妈妈苦着脸不停地祈求,腰间冷不防地被麦穗搭上来一条腿,重重地压着她,气的她差点就往麦穗脸上抽一巴掌!
下半夜,等到大家都睡熟了,薛姨娘的疯症又开始了!
这次骂得比之前要更狠毒,李妈妈和麦穗都听不下去了,捂着耳朵去把赫连昭给叫来。
之前只是听下人们叙述,赫连昭虽然动怒但也没有太多的感触,此刻她听着薛姨娘那不堪入耳的狠毒话,把凌府上上下下都咒了一个遍,仿佛和凌家又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一般,恨不得凌府全部都统统下地狱!
“来人,给我掌嘴!”
赫连昭气得浑身发抖,也不管薛姨娘是不是说梦话,反正她难责其咎,打死了活该!
“泼妇,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来日我让你百倍奉还,你女儿的好姻缘就别想要了,嘻嘻嘻,哈哈哈!”
薛姨娘的声音都变得不像她了,尖利狂傲的笑声在深夜里格外阴森恐怖,听得在场的所有人都瑟瑟发抖,连正准备抬手打她的嫲嫲都呆若木鸡,不敢轻举妄动!
“夫人,我看还是稍安勿躁,别轻举妄动了,等天一亮我就去寻那老先生过来瞧瞧,此时,我们还是不要惹怒那个东西为好!”
赫连昭听到自己女儿的婚事要被那东西破坏,脸色陡然一变,总管事颤颤巍巍地凑过来,压低着声音规劝道。
薛姨娘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好几遍,一次比一次凄厉,就像是厉鬼来索命一般,叫得人心惶惶,鸡皮疙瘩掉一地!
“罢了!暂且饶她一回!”
赫连昭终究没敢硬碰硬,女儿的终身大事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能有任何差池,她不敢冒然去赌,因为要是真出了问题,凌欣的一辈子就将毁了!
折腾了一整夜,梧桐院终于安静下来了。
李妈妈和麦穗满脸疲乏却又睡不踏实,生怕一睡死了,那薛姨娘身上的东西就会来找她们的麻烦!
天光大亮的时候,两个人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坐在床榻上面面相觑,哈欠一个接一个地打,很想大睡一觉,可她们是府里的下人,时间一到就必须起来伺候主子,没有任何偷懒的机会。
麦穗垂头丧气地出门去拿早饭了,独留下李妈妈一个人面对薛姨娘。
她哪里还敢赖床,万般不情愿地起床收拾床铺,耳朵支楞着一直在听薛姨娘的动静。
“哎呀,好痛!”
薛姨娘突然发出一声呻吟,把已经草木皆兵的李妈妈吓了一大跳。
“姨娘,你在乱哼什么,差点把人吓死!”
李妈妈扒在屏风边沿探出头看向薛姨娘,见她虚弱地靠在床上,和从前一样瘦小孱弱,她这才把心放了回去,忍不住唾骂了一声。
薛姨娘虽然是装病,但也经不住这么折腾,身体本来就弱,现在整个人都发虚,一动身体就疼,放眼看去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淤青。
“李妈妈,你们为何如此怕我?”
薛姨娘茫然地看着李妈妈,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你身上有东西!谁会不怕?”
李妈妈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直到麦穗端来早点,她才敢壮着胆子出来。
凌府的大管事天一亮就赶到了韶华楼,坐在大堂里等了一整个早上,都没见到那传说中的神算子。
他忍不住唤来大掌柜祝喜问道:“敢问平日里那给人看事儿神准的老先生为什么没来?”
祝喜笑道:“老先生说近日透露了太多的天机,唯恐对自己不利,所以不再抛头露面,准备回去隐居了!”
大管事一听就慌了,赫连昭让他务必把老先生请到府里。
那老先生要是隐居起来那他这一趟可就跑空了,不但府里的邪祟可就没人管了,大夫人也不会轻饶了他!
眼瞅着三小姐的婚事就要谈成了,在这节骨眼上要是出乱子的话,大夫人不得扒了他的皮!
大管事一想到此处头顶立刻冒汗了,他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到祝喜面前,笑着问道:“久闻先生神算了得,鄙人家中有事,想请先生算一卦,还望大掌柜告知先生住处,我好去寻他!”
这神算子每日都来韶华楼,而不去别的酒家,说明和这里渊源颇深,这大掌柜自然是知道他的底细。
“不必多礼。”
祝喜不动声色地推开那银钱,左右四下张望了下,然后低声说道:“不瞒公子,那老先生生性喜好自由,四处为家,漂泊无定,我确实不知他的落脚之处,不过他最近喜欢去菩提禅寺和那方丈主持喝茶论道,你不妨带着家里的事主,去那儿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