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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愿跟那三皇子，可愿……随我来罗番？”冀洲问得小心翼翼，对于答案，既害怕，又期待。
“你们罗番……”倾城对着冀洲翻了个绝世大白眼，“打个仗还缺将军啊？就算再怎么缺人，临时来对方阵营挖墙角是不是有点太贱了。”
冀洲：“……”
他顿了顿之后缓缓启唇：“我从不轻易为人召唤蝴蝶，唯独为你——召了两次。”
倾城怔怔地看着他。
冀洲淡淡一笑，耸耸肩，还是那副战场上桀骜不驯、无所畏惧的模样：
“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我可以再说一遍让你重新记住。”
“我曾经立下誓言，若我遇上可以成为我的王妃、未来王后的女人，我一定为她召唤蝴蝶，让这世上最美的蝴蝶只围着她飞，正如我的心意、我的目光一样，永远只会在她身边停留。”
“我还说过想带你去草原，那里有最快的马、最猛的鹰、最美味的酒肉……”
他锤了锤自己的胸口：“自然，还有愿意一直守护你、保护你的最勇最厉害的男子，与你相称，许你最快乐无忧的日子。”
蝴蝶还在飞舞，倾城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冀洲说，他也曾为她召唤过这样一群蝴蝶，可是，回忆起来，她的脑海空空，全然没有蝴蝶的身影。
蝴蝶……
蝴蝶……
她的脑海里虽然没有蝴蝶，却有一地如水的月光洒下一地银白。
似乎就是今夜这种情景，梨花树荫、斑斑驳驳……
她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她想拼命，把这些记忆碎片的模样看清，却不料，脑海里的声音，竟然是南宫彦的声音……
【你喜欢蝴蝶？】
【虽然我没有那小鲫鱼召唤蝴蝶的本事，不过——】
倾城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是美酒、筷子……身着银色长衫的男子潇洒击打了几株饱满的枝头，瞬间，雪白的梨花簌簌，竟随着夜风逐渐飘落了下来……宛若真的月光下飞舞着一群雪白的蝴蝶。
怎么又是他……
在倾城错愕之间，冀洲已款款向她伸出手：“跟我回罗番，不做将军，做我的王妃可好？”
一句话将倾城从朦胧的记忆碎片唤醒，她往后退了几步，与冀洲拉开了距离。
冀洲笑了笑：“怕了？你以前，可凶得很。”
倾城忽然想起，眼前这个冀洲约自己前来的书信中，留的是【于倾城】的名字。
她表情一冷：“是否你认错了人、表错了情？我不是那个于倾城，只是中原的小俞将军。”
“本王子在沙场上对小俞将军英姿绰约、一见钟情。”冀洲一如既往直抒胸臆、主动而热烈，“你失去记忆之前的日子，我们全部将它抛开就是。我想娶的女子，就是眼前这个你，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是谁。我只知道，你是中原顶顶厉害的女子，自然要顶顶厉害的男子与你相配。”
倾城一怔。
冀洲迎上去，眼光坚定：“那就请问中原的小俞将军，是否愿意跟我回罗番，做我唯一的王妃？”
倾城别过头去：“我不知道我失忆之前与你有什么瓜葛、经历了什么？但现下的我，就只想戍守边疆，不愿谈儿女情长。”
她自然是不愿谈儿女情长的。
毕竟，来沙场上，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想要逃离那三皇妃的身份……
逃避可耻，但有用。
“是因为他吗？”冀洲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就算重来一次，你还是选择他。”
他还记得，他问过她，若是同时遇见冀洲与南宫彦，或是先遇见冀洲与南宫彦，是否有任何不同。
她当时爽爽朗朗地笑着，毫不犹豫地都选择了南宫彦。
而现在，虽然她一言不发，可她的眼神，就是答案。
倾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了心思，只是嘴硬地表示：
“什么选择不选择的！我为什么一定要做选择？我就是我，做小俞将军帅得很、爽得很、自由得很！”
“我肩上背负着父兄的责任，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少损失一寸疆土，少死一个弟兄就是！”
“我才不去做什么三皇妃呢！回去做三皇妃有什么好……”
冀洲抬头看着月光，笑了笑：“我都还没说，他是谁呢……”
倾城选择的是谁，早已昭然若揭。
“是他也好。”冀洲自嘲地将捻了半天的草叶一扔，“好歹我这个英俊潇洒、气度非凡的罗番王子，自始自终钟情一人，也自始自终，只败在同一个人手里。”
倾城咀嚼着他的话，总觉得哪里十分奇怪，只好抬起酒坛子，故作轻松：“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有架明朝再打！”
抬手正打算痛饮，却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石子，一下子击中手腕。
“啪——”
倾城疼得一缩，手上的酒坛子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她下意识瞪着冀洲。
冀洲连忙摆手：“真不是我干的……”
他刚想说什么，忽然那只小鹰隼飞来，落在了冀洲的肩头，叫唤了几声。
冀洲神色一凛。
他看了一眼倾城，缓缓握紧拳头，咬咬牙似是下定了很大决心：
“我得回去了，我们……战场再见。”
“中原顶顶厉害的女子——小俞将军。”
“若是你有朝一日，不愿见那个家伙了，我会一直在草原等你。”
说罢，足尖点地，与那鹰隼一起，消失在夜色尽头。
“稀奇古怪……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倾城禁不住嘟囔吐槽了几声，随后看了一眼地上的酒坛子碎片，只觉得可惜。
好不容易送上门来的一坛子酒啊……
不仅可惜，而且越想越气。
她叉着腰，大喊：“人都走了，你还不出来吗？！”
戴着铜制面具的南宫彦从天而降。
倾城毫不客气地出拳、出掌，步步紧逼，南宫彦也不还手，只是身子一侧一闪，敏捷地躲开了她的每一次攻击。
倾城越来越怀疑他吃的那些药。
一会儿虚弱得要死，一会儿身轻如燕，甚是诡异。
她一连出了十几招，都让他一一躲过了，她喘着气停了下来：“你干嘛打我！害我砸碎了酒！”
南宫彦也停了下来，认真盯着她的眼睛：“我说了，将军受伤，不宜喝酒。”
倾城大怒：“你跟踪我？！”
南宫彦吃完药，原本想再去看看倾城，怕她受了伤不便吃饭饿着自己，却发现倾城蹑手蹑脚走出就营帐，他不放心便一路跟了过来。
结果，竟让他看见了冀洲那个家伙！
还给她送酒！相谈甚欢！甚至还召唤了蝴蝶！
冀洲召唤的蝴蝶，倾城不记得，南宫彦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这是他对未来罗番王妃的求爱之礼。
往事历历在目，他不禁又拈酸吃醋了起来：“若不是我来了，怕不是这里，就要少了个将军，多了个罗番王妃了吧？！”
听着他的阴阳怪气，倾城更是气不打一处：“你还偷听？！”
“纠正一下，是光明正大地听。”南宫彦自然是心口燃着隐隐的怒火。
也算不上生气，就是呕血！
自己的女人，怎么又一次被冀洲那个家伙盯上！还是赤裸裸的告白！
正气急败坏间，被倾城直接打过去一拳：“不管怎么说，你跟踪、偷听、还不给我喝酒，三桩罪行集齐，本将军要将你赶出去！”
三罪并罚，无论战功多少，直接逐出军队，这是规矩。
南宫彦捂住了胸口：“前两个我认，最后一个，将军有伤在身，确实不宜喝酒。”
“别捂了，得了吧，我刚刚被你用石子砸了手，现在还疼呢，打你那一拳，最多用了五分力。”倾城将手环抱在胸前。
南宫彦叹了一口气。
这倾城的五分力，于常人而言，已经了一算是毁天灭地的力量了。
不过他只听到冀洲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回罗番，后面倾城都是小声嘟囔，他也听不见，更是心急如焚、醋意满满。
她，究竟是否答应了他。
南宫彦顿了顿：
“所以，将军是否已经决定，去罗番做那王妃，免得在沙场上浴血奋战受这些苦……”
他越说，眼神便越暗淡下去……
“我可是顶天立地的小俞将军，一群蝴蝶就想收买我？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倾城叉着腰。
这么一说，她又一次拒绝了冀洲。
南宫彦心里倒是涌出了一丝欢心，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上眼前这个女子的脸颊。
倾城瘪瘪嘴，指着地上的酒坛子碎片，“唯一可能收买我的，这不都被你砸了。”
南宫彦：“……”
倾城轻轻哼了一声：“不过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你看看，人家一个王子，拿草叶召唤蝴蝶陪我喝酒，盛情邀请我这个将军去他那里吃香喝辣做个啥也不干的王妃。我拒绝了，然后回去做我的苦命将军，还要被一个面具怪人，用石子打手，阻止我喝酒……”
南宫彦算是听出来了。
这哪里是在思考自己会不会后悔，摆明了就只是阴阳怪气地内涵他。
“不过就是蝴蝶而已。”南宫彦轻轻一笑，“我也送你一场，就当赔罪就是。”
说着，俯身捡起一块石子，手指一动，便往上一打——
又是这“白锦无纹香烂漫，天上人间”的一番景象……
倾城呆愣在了原地……
这，与她刚刚看着那群蝴蝶翻飞时，脑海里浮现的画面不出其二……
雪白的梨花飘飞，落在两人的头上、颈上、肩上……四周的空气静谧安静，地上还有隐隐的酒香溢出，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两人、一树，还有无穷无尽的梨花。
若说有什么不同，便是记忆中的那个人，没有戴这冷冰冰的铜制面具。
他对着她笑，喊着她的名字，说着动人的情话……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说书先生经常会说的那句话【若是同淋雪，今朝也算共白头。】
她从未见过雪。
只在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中，有过一场雪白的梨花雨，而如今再一次，沐浴在这片梨花雨下。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梨花的甜香气，原来也是醉人的吗？
倾城鬼使神差地慢慢往前走去，缓缓伸出手，她听得心跳声“扑通扑通”跳得极快，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一片梨花，落在铜制面具上。
她恰好将那朵梨花捻下：“真好看。”
南宫彦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他自然不会忘记，在顶天寨时，他也曾为她落过一场梨花雨。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走来，踮脚，拿下他头上的一瓣梨花，而后说了一句“真好看”。
倾城忽然觉得，头顶的眼神炙热了几分……
她连忙尴尬地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手上还捏着那朵梨花：“我说的是梨花，不是……”
话音未落，南宫彦已经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往上提了提，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
他的手格外用力，不知为何，倾城只觉得一阵安心。
梨花雨还在簌簌落下，南宫彦丝毫没有松开倾城的意思，他就这样紧紧搂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手肘箍着她，指腹轻轻抚过她的后背。
就仿佛，天地间，是真真正正彻底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倾城满脸都是错愕：“你……做什么……”
“别动。”南宫彦依然紧紧拥抱着她，将她不容分说揽在怀里，贪婪而又珍视地轻轻嗅着她发尾的甜香。
算下来，他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抱着他的倾城了。
她都瘦了。
腰肢小了一圈。
一定是行军打仗太苦了，还受了伤。
他真心觉得自己该死。
倾城几次想挣脱开来，却总被南宫彦掐着手腕遏制，半晌只好颤抖着说了一句：
“踮着脚……累。”
南宫彦轻笑，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
蛊惑的声音，让她心头一颤。
她以为他会将她放下，不会让她再踮脚撑着身子……
结果随后的动作让倾城大吃一惊。
他竟然将她抵在身后的梨花树上，为了避免她的头和身子磕到，甚至还用手帮她托了托。
可是这样，更添了几分暧昧妖娆……
梨花雨下得更猛了。
倾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铜制面具，还有面具下那双熟悉的、似乎藏着一汪深潭可以将人溺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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