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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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躺在牢房散发着霉味的稻草上面，却并没有如他所言般入睡。

透过牢房巴掌大的窗户，他一直看着窗外。

牢房外重新响起脚步声，段明缓缓起身，径自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没用杯子，直接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

几名衙役到的时候，他已经笑眯眯地站在牢房门口。

“是尹县令传我升堂了？”

为首的衙役是郑二，这人为人圆滑，谁都不得罪，就连整个县衙都公认难相处的段明他也能说上几句话。

可能就因为这，才专门让他来带段明过堂。

郑二还没开口，就带了三分笑，“段哥，尹县令的命令我们也是不得不听，你别怪罪哥几个。”

段明也笑着，几人却就是无端觉得害怕。

“咱们这位县令的话，谁敢不听呢？”

这话几人都不敢接，段明也不难为他们，自己主动伸出手。

郑二给他戴好镣铐后，对剩余几人说：“县令说了，让我们顺便去问问邵公子是否要听审，你们先去，我直接带着段哥过去。”

那几个早就恨不得离段明远点，虽说邵公子身份更高，但却让人觉得好相处得多。

等到几人走远，段明才语调懒散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郑二低声说：“我们都相信此案不是段哥你所为，但是尹县令你也是知道的，早就因为你不给他面子心怀不满，此次怕是要借题发挥……”

段明哼笑一声：“他哪是因为我不给他面子，明明是因为不敢克扣我的月例心怀不满。”

郑二急忙说：“既然你知道，不如就服个软，也省得受此无妄之灾。”

段明抬起带着镣铐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将他拍得趔趄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多谢你为我操心，不过我就这一条烂命，要钱没有，要命……”他低低笑了一下，“他愿意拿去，也无妨。”

郑二还想说什么，却只见段明已经抬步往门口走去。

“快点，不然他又要拿你的错处了。”

到了堂上，果然邵临川已经在尹县令下手的桌子后坐着了。

邵临川还心情颇好地朝他招了招手。

“啪”一声，尹县令一拍惊堂木，将段明的神志拉了回来。

尹县令怒视着他，“大胆人犯，见到本官不跪，是为藐视公堂，来人啊，先拉下去打十大板！”

邵临川知道尹县令这是借题发挥，段明刚刚站定，并无其他举动，硬要打他十大板，怕是尹县令早就对他心怀不满。

但是他却并不打算管，这人除了见到金巧儿尸体的失态外，一直表现得平静无波，像是什么都不怕，又像是什么都不求。

凭借邵临川多年来的经验，前者大都是背景深厚，而后者，他至今都还没见过。

本以为段明会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是直到行刑的衙役上前押人，他都一句讨饶的话都没说。

邵临川心下暗忖：“十板对于一个健壮男子来说，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门外很快响起打板子的“啪啪”声。

邵临川不自觉地暗暗数着：一，二，三……

可是仅仅数到六，门外打板子的声音就断了，随后一个衙役疾步进来，躬身行礼。

“秉大人，段明他，受刑不过，晕过去了！”

“什么？”

邵临川急忙起身，快步跑了出去。

段明还趴在受刑时候的凳子上，他双臂无力地垂着，双眼紧闭，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双唇紧抿，眉头紧紧地皱着，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他这幅样子，一时没人敢上前去扶他。

虽说县衙的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但段明却不是不苟言笑的人，他平常嘴角总是挂着一抹笑，说话也从不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但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不靠近他，可能是他待人太疏离了，共事多年，没有人能与他深交，没人知道他住在哪里，也没人知道他家中有谁，更没人知道他的过往。

现在他静静地趴在凳子上面，才显露出几分他真实的样子。

众人这才发现，过往十年，竟从未见到过他如常人般生气时抱怨，高兴时大笑，受伤时呼痛。

邵临川却不知道这些，知道了他也不会在乎，尚书家的小公子，做事向来随心，管不到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他见状急忙朝旁边的人吩咐：“叫大夫来。”

衙役们刚想去把段明抬起来，就见邵临川弯下腰，两臂用力，就将段明抱了起来。

这时尹县令也终于姗姗来迟。

“哎，邵公子，段明一个嫌犯怎敢劳动你亲自动手，快来几个人，把段明送回牢房！”

几个衙役想要接过段明，却被邵临川避开。

天生的笑脸此刻紧紧抿着唇角，开口时已经带上了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他不回牢房！”

脚步未停，朝县衙后衙的方向走去。

等反应过来的尹县令急忙追上去的时候，邵临川已经把段明带回了自己房间。

听着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邵临川此时脑子里也是乱的。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多管闲事，更不明白为什么会把他带到自己房间。

床上的人因为背上的伤是趴着的，他侧着脸，额上都是冷汗，眉紧紧地皱着。

平日里没人的时候，他总是冷着脸，遇到人便会带上一点敷衍的笑，不像客套，倒显得凉薄。

说话也总是很噎人，稍微一接触便能知道这是个不好相处的。

此刻他却退掉了生人勿进的气质，显得倒有几分可怜。

随即邵临川就觉得自己可笑，明明就是个牙尖嘴利的，怎么还把他当成了温软的兔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大夫来了。

房门打开，一众衙役簇拥着尹县令浩浩荡荡地走进来。

等他们都到了门口，邵临川才看到最后跟着一个背药箱的中年男人。

尹县令谄媚道：“这可是县城最好的大夫，段明这次可是托了您的福。”

看了那大夫一眼，“还不快去给他诊治！”

大夫刚刚把他的手从身下拿出来想要诊脉，就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

“做什么！”

前一刻还在昏迷的段明已经起身，脸色依然发白，却气势骇人，大夫被他吓得退后几步，险些跌倒。

“段明，你这是做什么！”

脸上的煞气收敛几分，语气却还带着点冷硬，“我没事，不必了。”

看了邵临川一眼，尹县令又说道：“既然醒了，那就回堂上继续受审吧。”

邵临川没说话，于是又都重新返回堂上。

郑二扶着段明走在后面，邵临川却没有跟上，倚着门框看着段明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