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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尧均一走,整个队伍瞬间活泛起来,再也没有他在时的压抑低沉。
七狗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他不耐烦坐马车,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
采月几次三番称身子养好了,要回到她身边伺候,都被芸娘按回马车里,“你当采霞采薇她们都是摆设吗?我这不缺人手,等你身上的伤彻底好了再回来。”
那两名受伤的小厮,阿沐和迎松。因受的都是皮外伤,早就恢复如常活蹦乱跳了。
采月见他们行动如常越发焦急,可是姨娘态度强硬,她一个婢女只能听令。
众人这一走,就足足走了一个月。
天气越来越热,人疲马倦的,脚程比之前更慢了。
芸娘几乎每日都捂着肚子祈祷一路平安,这是她盼了两辈子才盼来的孩子,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姨娘,还有三十里地就进入冀州境内了。”大病初愈的采月一改往日的爽利大气,如今变得沉静淡然。
“终于快到了。”
盛夏的六月,酷热难忍不说,还天气突变。
往往前一刻还风和日丽,下一刻可能就狂风暴雨,把众人淋成落汤鸡。
“日头太晒了,让孙统领就地休整,你们也各自找树荫乘凉吧。”
“诶,姨娘心善,我这就去通知孙统领。”采霞风风火火往队伍前方跑。
不同于在霸州时的小腹平坦如初,如今身孕五个多月的芸娘小腹隆起,双脚浮肿,因连日赶路而脸色憔悴,再无当初魅惑不自知的美貌。
采薇采月两人扶着她下了马车,而后三人慢悠悠的在树荫下走了几圈才作罢。
成日窝在马车上,芸娘不仅被颠的难受万分,还因缺少锻炼而双腿浮肿。
队内随行的大夫为她把脉后,嘱咐她每日要适当走动,将来孩子才好生养。
芸娘连连点头,自此之后,每日都要走动一阵儿才能安心。
从前不显怀时,她很多时候会忘了自己是个孕妇,每日该吃吃该喝喝。
如今,肚子一日日大起来,虽然身子一切如常,芸娘却不可避免的时常胡思乱想。
整日在马车上颠来颠去,会不会把她颠流产?
听人说生孩子是从鬼门关走一趟,将来她会不会难产而亡?
周尧均会不会后院已经纳了许多美人,她大着肚子进府,会不会被人暗算陷害?
那些女人会不会对她腹中孩子下手?
假如她难产死了,将来她的孩子会不会被欺负?
芸娘从不觉得自己是伤春悲秋的人。可是,那些奇怪的想法却日日都盘旋在她心头,无论如何都挥散不去。
她一日日越发沉默寡言。
周围一众婢女想方设法讨她开心都无济于事。
众人只好越发小心的伺候着,生怕一个没注意,姨娘就钻了牛角尖。
风平浪静。
又这样走了五六日,队伍终于踏入冀州境内。
芸娘心头隐隐生出几分失望,她以为周尧均会亲自出城相迎,谁知……
罢了,不管怎么样,她和腹中孩子安然无恙抵达冀州已是万幸。
孙庆熟门熟路领着队伍直奔刺史府。
芸娘透过马车车窗向外打量,冀州城内百业兴旺,街市叫卖声不绝于耳,目之所及,皆是繁花盛景,店铺林立,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徐大人,并非在下不肯通融,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金灿灿的大堆金子摆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拿,马牧远可惜的连连叹息摇头,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头顶,“如今,上头那位刺史大人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马牧远本是刺史府一名小吏,因谨小慎微没有银钱上下打点,故而被人排挤,只好每日只闷头做事。
孰料上任刺史余海妄一朝被贬,与之来往过密的官员纷纷落马。
反而是不起眼的马牧远逃过一劫,得以安稳度日。
没多久,朝廷就派下一位新刺史。
这位年轻气盛的刺史大人一上任就整顿军务吏治,把底下人折腾的苦不堪言。
有不安分的属官悄悄联络对新上官的不满者,盘算着要给新上任的刺史大人下几个不大不小的绊子。
马牧远偶然得知此事,吓得六神无主,当即婉拒那人,扭头就神不知鬼不觉偷偷摸摸去见了新任刺史大人。
还没来得及实施的计划瞬间流产,那些暗地里动心思的属官尽皆被控制起来,唯有马牧远踩着众人上位,得以高升,一跃成为刺史府内的长史。
他一番话说完,却见对面英俊年轻的徐大人直勾勾盯着闹市中的马车,好似丢了魂儿般久久没有回神。
马牧远勾着脑袋从雅间窗户往外瞧了瞧。
不瞧不要紧,一看居然是老熟人。
他“嘶”了一声,“怎么是孙庆,难不成马车里护送的是大人的亲眷?”
的确是听说大人在幽州娶妻了,难不成上次大人突然离开冀州,是领着兵马回幽州了?
回去他得好好打听打听。
马牧远伸出手在徐进才眼前晃了晃,但见对面之人仿佛入了魔瘴,对他的手视而不见,身子微微往外倾,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渐渐远去的马车。
直到马车队伍消失在眼前,徐进才方缓缓回过神,他戴着黑色护具的右手微微颤抖,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马车里那个人,的确是芸娘!
他不会看错!
她还和以前一样美丽动人,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可是,记忆中那个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害羞小妇人好似越来越模糊。
有的只是刚刚惊鸿一瞥云鬓高耸锦衣玉垂奴仆环绕的美艳女子。
她不是跟了李燕归吗?
按理说应该在幽州的深宅大院,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冀州?
“徐大人,徐大人??”
“徐大人?”
马牧远用怀疑的目光扫视数下面前失魂落魄的右长史,暗自嘀咕,莫不是和哪个随行队伍之人有什么渊源?
徐进才颤抖着饮了一杯茶水才勉强笑道,“抱歉,一时失神,还请马长史休要见怪。”
“天干物燥,难免的,难免的。”马牧远把桌上金灿灿的金锭子往前推了推,“无功不受禄,这些还请徐长史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