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宝听到林曦明天要去她学校,顿时开心地双脚乱蹬。
“好呀好呀,这样小朋友们就相信我没有说谎了!”
“为什么他们说你说谎啊?”
“因为我说,林叔叔你来过我家,还答应要为我写歌呢,但是小朋友们都不信,连老师都不信!”
顿了顿,只见她又认真地补充道:“你放心,你偷偷来我们家睡觉的事情我没有往外说,这是我们的小秘密!你可以一直来睡,我不会往外说的!”
林曦尴尬地笑了笑,又有点心疼地看了眼小妮子脸上的白色纱布。
话说,上次答应她之后,因为后来事情多加上也是懒,所以他把这事儿给忘了。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人家却一直记在心里。
于是,他立即点头道:“好,叔叔说到做到,一定给你写一首歌。”
“太好啦!咯咯咯,我就知道你一定记着呢!”糖宝笑得一脸灿烂,顺势又在林曦脸上啄了一口,然后就抱着他的脖子,两条腿夹住他的胸口,脚尖一晃一晃的,像只兴奋的小猴子。
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又认真地问道:“对了,那、那你明天去学校,能不能说是我爸爸呀?”
“啊?为什么?”
“嘉嘉打我,我说我要去告老师,但是嘉嘉说,我没有爸爸,可是他有个很厉害的爸爸,所以告老师也没用。那、那我就……我就……”
小妮子说着说着,眼泪又上来了。
陈雪连忙走上前去,把她从林曦身上抱了下来。
然后对她说道:“糖宝乖,别胡闹。林叔叔很忙的,明天没法跟你去学校,所以他才今天晚上来看你呀……”
陈雪怕糖宝明早会失望,所以打算提前降低她的“期望值”。
毕竟,在她看来,林曦明天亲自去学校实在太扯——他要是去了,媒体指不定会怎么写呢,而且陈思彤又会怎么想?
至于以糖宝爸爸的身份……那就更加无稽之谈了。
然而,却见林曦蹲下来,摸了摸糖宝的头,微微笑道:“我都已答应糖宝了,要是不去岂不是成了说谎的叔叔了,对吧?糖宝放心,明天一早叔叔一定陪你去学校。至于你要说我是你爸爸……嗯,你要是乐意,那就这么叫吧!”
糖宝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陈雪也瞪大了眼睛,很想跟着问一句“真的吗?”
连糖宝的哥哥大宝,那个前几天还脏兮兮,现在已经白白净净的小男孩,也忍不住问了同样的问题。
林曦统一回复:“当然是真的!”
林叔叔是个敢作敢当的叔叔,才不是偷偷摸摸的隔壁老王叔叔。
陈雪看着林曦那张年轻而帅气的脸蛋,和一脸认真的表情,突然之间感觉有些恍惚。
因为这个场景,并不是没有在她的脑海中出现过。
而且不止出现过一次。
陈雪承认,她的确像个十七岁的女孩一样,幻想过这样粉红色的梦境。
在梦境里,林曦是她的。
在梦境里,她不需要在看到他时,脸上挂起例行公事的微笑,更不需要在某些时刻,与他刻
意保持距离。
可陈雪终究清楚,梦就是梦,那种梦是无法照进现实的。
她的现实,在她十八岁那年,就已经因为自己的无知与任性,而彻底破碎了。
如果非要好受些,那陈雪也会想,至少自己也曾经拥有过这样的男人,足以证明自己曾经
活过,按照最理想的状态活过,这就够了。
……
陈雪让大宝带着糖宝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回到他们的卧室睡下。
又亲自进门,检查了下两人的被子是否盖上。
这才轻轻关上门。
回到客厅,对林曦说道:“林总,明天你不能去学校。现在多事之秋,很多人都盯着你,万一传出绯闻……”
“等下。”林曦打断道,“你现在是以陈总的身份跟我讲话,还是以陈雪的身份?”
陈雪微微一愣,眼神有些闪躲。
沉吟了下之后,却是说道:“无论哪个身份,我都不同意你去!于公,身为公司的一员我不能看你犯错,于私,我……也不想我们陷入到无谓的纠葛之中去。”
陈雪不知道眼睛该往哪看,于是便赶紧低头,假装认真地给林曦泡茶。
却是不知为何,明明泡了无数次,今天却手生的紧,还不小心打翻了一个茶碗。
林曦轻声道:“别泡了,如果我在这里确实让你觉着不舒服的话,那我走。”
陈雪正在夹茶叶的手,停在了空中。
那一秒,或许有很多画面从她脑海闪过。
但她很快恢复了若无其事的表情,淡淡吐出几个字:“确实……有点。”
林曦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她说道:“那好,我先回去,明早七点半,我会去糖宝的幼儿园门口等你们的。”
陈雪又是一怔,忍不住道:“你非要去么?”
“对。”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应该需要我。”
林曦淡淡说完,便走到玄关,开始换鞋,准备出门。
对于陈雪,他不可能违心地说,没有一点感情。
就算没有感情,做也做出感情来了——陈雪可能不知道,她是林曦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女人。
更何况,他的确很欣赏她身上,那种柔弱却不服输的劲头。
只是出于某种现实和默契,两人都选择了更理智的处理方式。
但如果细问,究竟谁付出的更多?
那一定陈雪了。
毕竟,她选择沉默和逃避,是为了成全林曦的体面。
所以,无论如何,在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林曦都不可能在陈雪需要自己的时候,选择逃避。
这算不算另外一种形式的补偿?
林曦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不这么做,自己晚上会睡不着。
陈雪依旧低着头,出神地看着茶几上的一个仿宋的茶盏,没有去送林曦。
“咔嚓”林曦便开了门。
开门声不大,却像是敲打在陈雪心间的鼓,让她的身子不由微微一震。
意识到他又要离开,陈雪就感觉有什么被从身体中抽离,一阵无边的虚无感袭来。
鼻子微微一酸,视线顿时模糊起来。
整个房间开始扭曲,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将她的身体连同精神一起吞掉。
她猛地站了起来。
“等下!”
林曦一只脚刚刚迈出门口,听她这么一喊,便又转身。
问道,“怎么了?”
站在客厅,陈雪远远地看着他,一时间脑海中有无数个念头在嗡嗡作响,却又说不上来。
还是,不说了吧……
现实已经那么冰冷了,何必还要付诸于言辞呢?
一想起“冰冷”,陈雪便再也忍不住,转身朝他所在的位置跑过去
陈雪什么都没说,就只是这么踮着脚紧紧的抱着林曦,但是又好像把什么都说了。
林曦也什么都没说。
他感觉今晚自己可能是走不掉了。
至于是陈雪不让走的,还是自己不想走的,这不重要。
老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
林曦试着去抵挡这种诱惑,比如他勒令双手规规矩矩放在陈雪腰间,停止一切不必要的动作。
可是双手表示,这时候没有一个动作是不必要的。
可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了“咔嚓”的开门声。
两人理智瞬间回归,迅速分开,站好。
就只见糖宝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叔叔,你是要回家吗?你不是说,要在这里睡吗?”
……
林曦终究还是在陈雪家过夜了。
但是,糖宝要跟他睡,于是他就被糖宝搂着睡了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陈雪开着车,带着糖宝、大宝去幼儿园。
这两天陈雪的父母回乡下参加一个族亲家孩子的婚礼了,所以最近都由陈雪送他们去上学。
林曦坐在副驾驶,一同前往。
陈雪知道林曦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更改。
所以一路上,她只能不停地、反复地提醒林曦。
“孩子间的矛盾,家长最好是沟通解决,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对方家长的确有点蛮横,我也知道你可以比他们更蛮横,但是没有必要,咱们只要把道理说通就行了。”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老师引起重视。咱们不是去吵架,而是去跟他们沟通解决!”
“只要小朋友认个错,承诺以后不那样了就行。”
“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走法律途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林曦点点头,笑得跟朝阳一样灿烂。
“在呢,在听呢,讲道理嘛,这个我拿手的!”
车子开到了学校门口。
陈雪从车上拿出一个药箱,先给糖宝换药。
揭开她脸上的纱布,就可以看见有一道长约两厘米的伤口。
上药的时候,糖宝哼哼道:“疼,妈妈轻一点!”
林曦眉头微微一皱。
在蓝星,他受过太多外伤了,知道如果上药的时候还是疼,那就意味着伤口还未愈合。而过了一个晚上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应该是很深的。
很深,就意味着一个处理不好,是会留下疤痕的。
“所以,即便是这样,对方家长也依旧是觉得,你找他们理论,是在上纲上线?”林曦忍不住问道。
陈雪听林曦的声音有些冷,便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咨询过医生,如果处理得当应该不会留疤的。另外,他们也已经答应赔偿医疗费用了,虽然那点钱无所谓,但我希望能通过这给他们一点警醒。”
林曦点点头,没有说话。
从法律角度,似乎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毕竟总不可能在他们小孩脸上也划一刀吧?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确保那熊孩子,别再有下次了。
给糖宝换好药以后,林曦便抱着糖宝,陈雪则拉住大宝下了车。
为了避免引发关注,扰乱学校正常秩序,林曦自然是戴了墨镜和口罩。
由于约好双方家长今天在学校调节此事,于是陈雪先把大宝送到班上,然后就带着糖宝和林曦,来到了老师办公室。
糖宝的班主任姓纪,中年妇女模样,很热情地招待了两人。
“对了,这位是?”指着林曦,纪老师问道。
糖宝立即一脸傲然,甚至迫不及待地说道:“这是我爸爸!”
纪老师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说道:“哎呀,恭喜恭喜啊糖宝妈妈!”
陈雪有些尴尬地笑笑,说道:“是……她的干爸爸。我们是同事,所以认了她做干女儿,就是这样。”
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呢?
林曦微笑着点点头。
这时,一个剃着大平头、胳膊底下夹了一个棕色LV皮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笑哈哈地跟班主任打起了招呼:“纪老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过两天我有空,再请你去家里喝茶。”
很明显,这是说给陈雪听的,意在彰显他和班主任很熟,经常一起喝茶,或许也在暗示他身份地位不一般。
典型的社会人套路。
倒是让林曦心里一笑。
纪老师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然后指了指陈雪:“这位就是糖宝的妈妈。”
大平头这才转头,看了眼陈雪。
然后笑道:“糖宝妈妈,不好意思了,我代我家儿子给你道个歉。”
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他便拉开皮包,从里头掏出了一叠钞票,递给陈雪。
“这里呢,是五千块钱。医药费什么的我也懒得算了,多出的就当是我一点心意,给糖宝买点糖果吃,你收着。”
陈雪看都没看那些钱,淡淡道:“糖宝用的是进口的防疤痕伤药,一瓶一万三。”
说着,拿出一张发票,轻轻地摆在桌上。
大平头顿时一愣,手伸过去,放到发票上,不过很快又缩了回来,没有看。
反倒是意味深长地一笑,看着陈雪说道:“糖宝妈,这个……呵呵,就没必要了吧?一点小伤,我给五千够诚意了吧?你跟我玩这个,都是一个班的,就没意思了啊!”
话里话外,似乎大有陈雪借机讹他钱的意思。
陈雪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平静道:“嘉嘉爸,如果站在你的角度,为了保证孩子不留疤,你是不是也会选择最好的药呢?按照法律,如果孩子留疤,我是有权要求你支付皮肤美容费用的,到时候可能价钱会更高。”
“呵呵,这还是为我在考虑了?”
大平头伸出两个手指头,夹起发票看了眼,然后说道:“行,钱向来不是问题,只不过这发票么……我拍张照吧,给我们会计看看再说。”
陈雪终于忍不住,怒道:“你这意思,是我弄了假发票在骗你?”
大平头呵呵一笑:“这么激动干什么?糖宝妈,既然你这么认真,那我认真点难道不对?”
纪老师眼看气氛越来越僵,连忙打圆场道:“对对对,大家都认真点没错,毕竟小朋友的伤口的确很深,再说嘉嘉爸也一向是讲道理的,该出的钱一定会出的,对吧?”
纪老师着急是有原因的,因为早上刚刚接到通知,说今天有大领导来这里突击视察,所以这事儿得赶紧了结,要不然影响多负面不是?
大平头立即冲纪老师点点头:“还是纪老师了解我。那行,既然老师发话了,那这事儿就这样。我今天还挺忙的,一会儿还有两个会呢,就先回去了。”
说完,又对陈雪说道:“回头记得把发票照片发给我。”
陈雪看他又走,不可思议道:“嘉嘉爸,你这就走了?”
“还有事?”
“难道不应该让你家孩子出来,给糖宝道个歉,然后保证以后不再那样了吗?”
“哦,这个啊。”大平头又笑了,“糖宝妈,孩子我已经批评过了,就没必要再在大庭广众羞辱他一遍了吧?我自己孩子自己知道,他下次肯定不会了。”
“你管这叫羞辱?”陈雪彻底愤怒了,“我家糖宝差点被他毁容!而且,当时他的美工刀要是再偏点,没准就划到眼睛去了,孩子吓得哭了一个晚上!另外,他欺负糖宝不是一次两次了,孩子都已经有心理阴影了,我让他道个歉,你说是羞辱?”
大平头看着语调有所提高的陈雪,不由皱了皱眉。
笑容凝固了下,他淡淡道:“我说了,孩子的事,大人最好少插手。我已经赔钱了,也教育过他了,你还想怎样?带着他给你磕一个?你受得起吗?”
不屑的意味,已经充斥了每一个字。
陈雪却是丝毫不肯退让,斩钉截铁道:“我没有要他磕头,我就要道歉!”
“你这是铁了心不想好好谈了?”
大平头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呵呵,我再说一遍哈,钱我赔,多少我都赔!但是我儿子,我不可能让他畏畏缩缩来道歉。孩子是要脸的,我也要脸!你要是不服气,尽管去告我,再不服气,你也可以试试别的办法,来碰一碰!”
“你!”
陈雪气得胸膛上下起伏,甚至浑身微微发颤。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竟然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却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与这种无赖说什么了。
正在这时,只见一旁沉默已久的林曦,往前走了一步,来到了大平头跟前。
然后,呵呵一笑,淡淡反问道:“可以啊,你想怎么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