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推开一个缝,先是探进来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
男孩半个身子探进来,大概是没想到莫心寒已经醒了过来。一下子跟莫心寒两眼相对,像是被吓了一跳…,“啊!”的叫了一声。哗的一下就钻了出去。
随即门外又传来一声喧闹。听着应该有好几个人挤在门口。
莫心寒一手扶着液体瓶,一手扶着桌子,慢慢往门口移动。
毕竟口已经不渴了,但是还憋着一泡尿呢。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总不能让尿再憋死吧。
门口依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莫心寒拉开房门,刺眼的光线让他一下子眯起双眼,艰难的抬起手挡住那光。
“啊啊啊啊啊啊…”
“木乃伊活了!”
“木乃伊出来了!”
门口的几个孩子见莫心寒出来,一下子哗啦啦的全四散跑开,一边跑一边还鬼叫着。
莫心寒慢慢适应了光线,又觉得好笑,又憋着尿身体实在难受,想叫住一个孩子问问厕所在哪,张口却发现,发出的声音嘶哑到自己听着都费劲。
孩子们早就跑的不见踪影了。
莫心寒环顾四周,才看清这还是个小院子。
一面是三间自己刚睡的那种小房子,如果这里算是“村医院”的话,这三间简陋的小房子,大概就是住院部了吧。
正对着院门的两间房子,看起来就要比侧边的“住院部”好很多了。
每间都有明亮的玻璃窗,玻璃窗上还各贴着两幅窗花,窗边分别挂着成串的玉米、辣椒、蒜头。木门一看也都是刷过木漆的,阳光刚好打在其中一间房门上,木头发着油亮的光,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如果莫心寒不是憋着泡尿的话……
顺着房间看到对面,莫心寒终于看到,两间房子的另一侧,有小小的,用砖头垒起来的,像是厕所的地方。
莫心寒努力的用自己能走的最快步伐走过去一看,
哦豁!猪窝!
两只大猪正埋头苦吃,一窝猪崽子们还污泥里打滚。
莫心寒有些气急败坏,举目四望欲哭无泪,又实在是难受,想着周围也没什么人,猪窝背后是围挡成院子的小石墙,姑且还算隐蔽。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不然……就地先解决?总比这么大人尿裤子强吧……
正当莫心寒打算暂时舍弃自己的羞耻心,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时……
“哟!你醒了?”
院里忽然传来的老头声音,吓的莫心寒一哆嗦,差点尿裤子了。
院里刚走进来一位白发白须灰衣灰裤的老头,老头一手拎着一个箩筐,一手拎着一把锄头,像是刚种地回来一般,但身上却干干净净,连灰黑色的布鞋上都没一点泥渍。
到院里后,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放猪圈一旁的空土地上,边向莫心寒走来,边从兜里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手。
看着莫心寒的窘迫模样,
问:“是在找厕所吗?”
一边问着,一边又打量着莫心寒自己拆掉的绷带。眼神中闪过疑惑,不等莫心寒回家,指着院门外,说到:“出门右手边就是,小心着点。”
莫心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急忙往院外走去。
出院门,右边果真有个小木屋,莫心寒进去都要弯着腰。艰难解决了问题之后。莫心寒顿感一身轻松,仿佛身上的疼痛都被缓解了一些似的。
可这种轻松感也只是短短一瞬间。
没有其他更迫切的需求后,身体像是醒过来一样,疼痛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每一个小伤口上,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啃食,密密麻麻的传来尖锐的痛感。
莫心寒吸着气,缓缓拖着沉重的身体往院内走去。也无心再打量院外的世界。
谷/span现在只想躺在床上恢复一下,要是能吃上一点热热带汤的东西就更好了。
莫心寒这样想着,之前的种种好像忽然都不重要了。
五雷轰顶的惊愕后,等来的也不过是绝望。
然而,在历经生死劫难时,本能依旧是活下去。
不甘心吗?
不甘心!
不甘心往事吗?
往事不重要,不甘心为往事而死!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活着,人生才能有其他可能。
而人死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比一阵烟要散的更快。
短短的十来米路,伴随着身体的疼痛,许多念头在莫心寒脑海中闪过,一些消散了去,一些则更加清晰。跨过院门的一瞬间,莫心寒脑海中所有的杂念都散了去,只剩下身体清晰的疼痛和唯一清晰的念头。
全当新生。
莫心寒扶着院门框,挺着脊背站在阳光底下。
阳光洒在他杂乱的头发上,散在他挺的笔直的肩背上。晕出一圈金光,散发着暖烘烘的气味。
而他的双眸,竟然比光还要亮。
身体依旧很痛,可莫心寒内心却升腾起一股愉悦。整个人好像被这一道院门一隔为二。
院外是不堪回忆的过去,院内是如获新生的未来。
过去有多沉重,未来就会有多轻快。
越往里走,莫心寒的双眼越亮,嘴角的笑意越深。
老头出房门看着莫心寒,心底诧异。
只是去上了个厕所而已,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
莫心寒看见老头出来,微微俯身,笑着点了点头,在老头惊异的目光中,慢慢走回最初的房间。躺回简陋的床上。在身体疼痛和内心愉悦,两种感受交织中,又渐渐入眠。
片刻后,门外老头走进来,发现莫心寒又睡了过去,笑着摇了摇头。换了一瓶注射液,然后轻掩房门,走了出去。
莫心寒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走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漠,衣衫褴褛着,身上全是被凶狠的鸟兽撕咬的伤口。
荒漠上长着寥寥枯木,怪鸟三三两两蹲在枯木枝头,发红的双眼紧盯着他,不时还发出尖锐的叫声。
像虎又像豹的猛兽跟在他身后,兽嘴边流着腥臭的口水。低伏着身子向他逼近。一会变狮一会变狼。
他就这样拖着残体,走的缓慢而艰难。
奇怪的是,内心却一点都不恐惧。
他坚定的向着看见的微弱光芒中挪走着,双腿沉重,满身剧痛。内心却轻快无比。那些鸟,那些兽,那片沙漠,甚至沙漠背后的所有,再也没有办法伤害他。
“吃饭啦!吃饭啦!”
沙漠忽然开口说话。
“啊!”莫心寒陡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