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县。
平平无奇的一个县城。
这样的城市,天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但这一日,红叶县备受瞩目,震动天下。
一名武道一品,无上宗师,翩然而至,站在了红叶寺外。
观山面无表情,不言苟笑,气质不怒自威,此刻宽大衣袖下垂,一只手背负于身后,头戴金丝编织的官帽,帽檐下的玉珠摇曳生姿,彰显出其高贵的身份和威严的仪态。
作为六扇门捕神,武道三品,天象境宗师。
观山不论是走到何处,皆是天地中心,视野的焦点。
但如今观山不复昂首挺胸的姿态,微微低下头颅,目光不敢直视前方一名女冠。
她的道袍被风轻轻吹起,显露出柔顺的发丝和精致的容颜,仿佛是人间的一位精灵。
气氛压抑而沉默,无人率先开口,一直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淡淡的空灵声音响起:“玉是我自乡村捡到的弃婴。”
“她天赋不佳,无天生剑骨,更无帝皇之资。”
“但那一年,却是我收剑藏锋之年。”
“我把早年佩剑相赠,对其报以希望,不曾想这却让其踏足死路。”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对她太过于溺爱了。”
沉默中的观山,终于开口讲道:“仙子宠爱徒儿,如今还有拯救机会。”
“天琅剑宗乃是正宗,剑仙掌管天下剑修一脉,为剑之祖,留名天籍者,当再活一世。”
“就算高明玉未曾自天琅剑宗,名列天籍,我此番前来前,九王爷已经许诺,朝廷愿意相助一臂之力,让出一个天籍名额。”
“要是仙子不想太麻烦,朝廷这么多年来,掌握了不少奇物,其中自有满足仙子的办法。”
清宣微微抬头,露出了精致雪白的锁骨,清冷的声音响起:“剑修。”
“一往无前。”
“百折不挠。”
“一剑出,不成即死。”
“担当我清宣的弟子,要是无这一份觉悟,何必拜师修行。”
“死则死矣,岂能任由污染玷污真灵,一辈子无望仙境。”
“玉的仇,我自会清算。”
观山神色凝重,呼吸下意识的消失了,紧张开口问道:“这一次事件起因,没有任何复杂的地方。”
“乃是红河崔氏弟子崔长青,偶然路过红叶寺,眼看见欢喜魔佛神像后,不知不觉被吸引,从而污染了精神,生出了妄想。”
“想要相助崔长河破心劫,突破成为武道二品大宗师,重振红河崔氏。”
“为了确保影响足够大,引崔长河到来,这才借助着高明玉的名义,只是不曾想因缘际会之下,窦长生无意间来到了此地。”
“因为窦长生的到来,这导致了计划出现偏差,最后一步步失控。”
清冷的声音打断道:“都是废话连篇。”
“这红叶县中的欢喜魔佛,气息纯正,一定有佛子常年主持。”
“六扇门真心让人失望。”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胆敢引我下山,岂是小小红河崔氏敢做的。”
“这二十年来,我藏剑枯坐,坐看天下风云景色,有人看来坐不住了。”
“他们逼我出剑。”
“破掉我积蓄之势,延迟我冲击仙境。”
“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还当什么捕神。”
“二十年枯坐,此道不合我心。”
“我道,唯一个字。”
“杀!”
“杀一个天翻地覆,朗朗乾坤。”
“杀的无人阻我,我道自成。”
白皙的手掌,一把摘下精致华丽的剑鞘,露出了里面普普通通的一柄木剑,手指抚摸剑刃滑动间,冷漠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崔长河乃天琅剑宗弟子,我要给他三分颜面。”
“红河崔氏还有一位宗师,告诉他。”
“三日后自杀谢罪。”
“这一件事情再与崔氏无关。”
“不然当我驾临红河,问心剑下,拷问本心,红河崔氏皆是该杀之人。”
“一群魑魅魍魉,无一位无辜者。”
观山沉默了,能够闯过问心剑者,乃是一名好人。
但偏偏这么简单的好人标准,天下间九成九的人都不合格。
沉默一下,观山沉声讲道:“仙子乃当世强者,一举一动,关乎天下大势。”
“此番来前,九王爷已经吩咐过,仙子有何要求,皆可允许。”
“只求仙子回山,余下由我等解决即可。”
“您是能够镇压天下的神剑,岂能轻易出鞘。”
观山话语未曾说完,接下来的话语直接咽入腹中,一柄木剑已经横立于观山脖颈之上。
清宣仙子转身,道袍迎风猎猎抖动,抬眼望着远方云雾,悠然开口讲道:“天尸宗最近又猖狂了。”
“玉的仇,不得不报。”
“子不教,父之过。”
“你代替我向天尸宗传递消息,我要与八代天尸上人约战。”
观山神色复杂,最不想出现的情况偏偏出现了,八代天尸上人,这是天尸宗宗主,当世至强者之一。
二者不论是谁胜谁负?
光是他们的碰撞,这都会带来极大的不稳定。
这对于朝廷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朝廷最需要稳定,最讨厌的就是动乱。
可想而知,这一次约战,将会是一次盛会,武道一品,无上宗师的战斗。
尤其是双方皆有仙资,有望冲击仙境,这对于一些老怪物而言,也是值得一观的盛会了,他们可以借此观战,去窥视天琅剑宗和天尸宗的虚实。
观山应声讲道:“这一件事情朝廷可以办,只是天尸宗不一定答应。”
“如今八代天尸上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闭关不出,哪怕是窦长生拜师,也是由少阳圣子代师收徒,八代天尸上人未曾出面。”
清宣仙子不在意讲道:“他会出面的。”
“我面子,他必须要给。”
“不然他知道后果。”
清宣仙子话语落下,人寸寸开始消散,化为了无数光芒,呼吸间消散一空。
观山重重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拿出了洁白的手帕,擦拭了一下额头上面的汗水,一直与清宣仙子接触,对观山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一名清秀的少年,已经缓步走至观山旁,迎风抖动的蓝色长衫,衣袖口有着金色的纹路,一枚乳白色的玉佩,悬挂于腰间的位置,轻袍缓带,潇洒自如。
站在观山旁后,少年开口安慰讲道:“辛苦了。”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观山对着少年恭恭敬敬一礼,然后才开口讲道:“想要劝阻住这一柄神剑,在下力有不逮。”
“殿下与仙子乃是至交好友,何不亲自出面相劝?”
“想必仙子会给殿下面子的。”
九王爷平静讲道:“不会。”
“她会狠狠拒绝我。”
“交情这东西,对她从来都不管用。”
“她这个人非常的偏执,认定一件事情后,绝对不会放弃。”
“总是以剑修一往无前来为自己解释。”
“她走到了今日,只有成仙一条活路,不然必然死于非命。”
“刚刚易折,她这一柄神剑,实在是太锋利了。”
“天琅剑宗受不了她,我等也受不了她,好不容易藏剑二十年,却是被人蓄意破坏。”
“八代天尸上人遭受了无妄之灾,但他也不无辜,这么多年来天尸宗一直不安分,实在是太活跃了,也该他们出事了。”
“尤其是这窦长生,出道就不安分,一路走来血雨腥风,成长也实在是太快了。”
观山沉声讲道:“窦长生才拜师不久,如今战力就已经直追中三品了,要是不遏制的话,那么很快就会成为一名宗师之下最强者。”
“六扇门对窦长生的悬赏,一直都有一些跟不上,这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窦长生提升太快。”
“每一次好不容易加大悬赏,事后就发现过时了。”
九王爷平静讲道:“窦长生正处于实力快速增长时期,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魔道修行就这么快速,不过等到上三品后就会稳定了。”
“对于大宗而言,上三品才是真正的修行之路。”
“这是一切的起点。”
“窦长生的问题,也不需要太过于关心,你最近对窦长生的关注过高了,往天尸宗派遣卧底,失败乃是必然的,要是这么轻易就可以做到的话,天尸宗早就被渗透成为筛子了。”
“窦长生是一个威胁,可天下间的威胁太多了,我们掌管天下,维护天下太平。”
“很多事情不需要亲自出面,要借力打力,不然处处由我们血拼,我们力量再强也早晚有消耗殆尽的一日。”
“如这窦长生,此番前往目的地,乃是名剑大会。”
“这是天琅剑宗召开,凑齐了正道九宗,魔道八宗,天下十七正宗。”
“对于一名魔崽子,自有正道去对付。”
“六扇门的作用,不光是降妖除魔,也要稳固地方。”
“魔道太强不好,”
“正道太强也不好。”
观山神色平静,对于九王爷的话语,未曾有任何的触动,很明显类似的话语,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九王爷看了一眼观山,知道对方没有把这一句话听进去,心中叹息一声。
最近一些年来,域外邪神层出不穷,导致正道做大了,影响力一日强过一日,不知道何时起,正道已经开始和秩序挂钩了,这对于朝廷而言非常不利。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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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出手,向来快速。
消息很快就已经传递到了天尸宗。
一直自天山闭关的天尸上人,却是已经被唤醒。
八代天尸上人自沉睡当中苏醒,才睁开了眼睛,一把推开了棺材站起,就看见少阳圣子,恭恭敬敬的站在外面。
八代天尸上人伸手一抓,云雾丝丝缕缕的浮现,犹如实质一般,转眼间一尘不染的白袍,已经被八代天尸上人披上。
轻轻扯拽着衣衫,八代天尸上人苍老的容颜,浮现出不悦之色。
一双眸子盯着少阳圣子,不开心的讲道:“出了什么事情?”
“非要到唤醒我复苏的地步?”
“宗门内务,不是都交付给你们师兄弟了吗?”
“们四个要是无法处理,那么就去问其他长老。”
八代天尸上人很不高兴,这一次的沉睡,乃是为了积蓄力量。
实力到了他们这一步,追求的就是成仙,天下间的荣华富贵,已经不被他们看在眼中,全部都认为是过眼云烟。
少阳圣子恭敬讲道:“师父。”
“这一次叨扰您,是因为清宣仙子传讯。”
“他要与您约战。”
“时间和地点,皆由师父您定,只要到时候通知她即可。”
八代天尸上人神色一变,愤慨讲道:“欺人太甚。”
“那疯婆娘真是欺人太甚。”
“我这么多年不吃不喝,严格律己,从不招惹是非,她凭什么欺负人?”
“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天下还有没有公道了?”
八代天尸上人瞬间一趟,就要把棺材板盖上,根本不想去搭理那一个疯婆子。
但八代天尸上人才有动作,少阳圣子继续讲道:“师父。”
“这一件事情稍微有一点点复杂,这一次不是人家欺负人,而是您的关门弟子,这一次坑死了清宣仙子的弟子高明玉。”
少阳圣子话语才落下,八代天尸上人就否决讲道:“不可能。”
“那疯婆子哪里来的弟子,就她那个疯狂样子,谁会拜她为师,不怕活不过第二天?”
少阳圣子讲道:“师父您沉睡太久了,已经和时代脱轨了。”
“事实胜于雄辩,清宣仙子不光是有徒弟,而且还备受清宣仙子喜爱。”
“但这样的弟子,被小师弟弄死了,虽然我怀疑其中有问题,八成小师弟被利用了。”
“可这就是事实啊。”
“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
“清宣仙子亲自来与师父您约战,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八代天尸上人闻言大怒道:“你们惹的事,与我有个毛关系?”
“凭什么让我上。”
“我就知道,少阳你亡我之心不死。”
“说?这一次,是不是你干的?”
“你太狠了,不光是要上位当宗主,还要把我给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