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换句话说,如果陆子衿拒绝帮宋修竹求情,宋修竹大概率不会为她花银子保全声誉了。
陆子衿听出宋修竹话里暗藏的威胁,觉得好笑,于是问道:
“宋修竹,你知不知道我讨好萧裕要付出什么代价?”
想到陆子衿在萧裕身下婉转承欢,宋修竹脸色不悦,闷声道:“左不过再侍奉他一次。”
陆子衿嗤笑道:“这你都能忍?”
“咔嚓”一声,手里的茶杯被宋修竹捏碎了。
瓷片割烂了他的手他却丝毫不觉,反而瞪着陆子衿冷声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如果不是你非要嫁给我,我又怎么会得罪萧裕?”
“我现在既当王八又被绿,还不是拜你所赐!”
“如今我俩是唇亡齿寒,我被萧裕整死了,你个寡妇也绝不好过!你还是快点开个价吧……”
陆子衿心里清楚宋修竹说的是实话,当年为嫁宋修竹她闹得满城风雨,以至于上达天听,最后由皇后下诏允了她和宋修竹的婚事。
他俩的婚事不仅仅是陆府和宋府两个家族间的利益链接,还关乎皇家颜面。
可以说,从成亲的那刻起,她就被套上了贞洁牌坊,只要宋修竹不被爆出来什么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情,那么哪怕宋修竹死了,她也得为宋修竹守贞到老,最后埋进宋家祖坟。
一想到死后都要被宋家恶心,陆子衿翻了个白眼道:“我哪儿敢拿你的钱?”
“只要你肯从画舫另接个姑娘回府,我就阿弥陀佛了。”
宋修竹皱起了眉,谨慎道:“你想让我从舫里接人纳妾?”
“不是纳妾。”
陆子衿道:“我要你大大方方地接人回府,闹得越大越好,我要让所有人都去谈论新婚半年的状元郎被一个画舫女子迷得神魂颠掉,甚至不惜花费重金为该女子赎身。”
压下一个新闻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另一个更炸裂的新闻!
陆子衿知道,宋修竹画舫寻妻这事肯定已经街头巷尾流传开了,那么她就要偷梁换柱,将事件的主角从自己换到别人。
只有这样,她才能金蝉脱壳。
更何况,宋修竹不是爱江柔爱到要死要活吗?她给宋修竹替江柔赎身的机会,成全了这对狗男女。
宋修竹也立刻想到了江柔。
江柔一个弱女子在这糟乱之地斡旋周全肯定是万分艰难。
一想到江柔水雾迷蒙含羞带怯的杏眼,微粉的桃腮,白皙的手臂,笔直修长的玉腿,宋修竹小腹就旋绕着一股自诩救风尘的正义热浪。
既然陆子衿主动开了这个口,那他就对江柔当仁不让了!
“好,我答应你,这就去嬷嬷那里为你赎人。”说完,宋修竹就急忙从陆子衿面前跑开了。
陆子衿见他惺惺作态的嘴脸就想吐。
什么叫为她赎人?
这没担当的狗男人还是喜欢打着一切都是为她好的旗号,她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感恩戴德吗?
厌离推门进来时,陆子衿正靠在窗边神情晦暗,厌离不敢打扰,只小心地跪在地上打扫茶渍残渣。
陆子衿却突然出声,好奇地问她。
“状元郎若要为江柔赎身,你觉得要耗费多少银两嬷嬷才肯放人?”
厌离停下手上的动作,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成功的。”
陆子衿道:“哦?”
“怎么可能?”
哪有什么无价之宝,无非是钱不够多。
厌离却眸光凌厉,语气忿忿不平道:“江柔心气高,除非姑娘死了,否则她绝不可能答应入宋府为妾。”
陆子衿听后,眸色一冷。
难怪前世宋修竹一定要杀了自己!
陆子衿回想起她第一次见江柔的情景。
当时她为宋修竹操劳过度缠绵病榻,江柔却穿着一袭火红嫁衣登堂入室,像一朵娇艳明媚的玫瑰花衬得病入膏肓的她自惭形秽。
陆子衿还记得,那时宋修竹亲口告诉她,这不是娶妻而是纳妾,他接江柔入府不过是为了给宋家绵延子嗣。
他说江柔永远骑不到她头上去,说她永远是宋家主母,是宋府唯一的女主人。
江柔也很守规矩地安分跪在地上,给她敬茶。
她是不想接那杯茶的!
可江柔一委屈,宋修竹就心疼得不行,护着江柔,开始凶她。
“柔儿给你敬茶你怎么不接?”
“你何时变得如此嫉妒小气了?”
宋修竹说着,还强拽着把她从病榻上“扶”起来,拖着她干瘦的手接过江柔递来的那杯滚烫的茶。
陆子衿被烫地素手一缩,觉得屈辱极了。
江柔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对着她嫣然一笑道:“柔儿往后一定会好好侍奉姐姐和夫君。”
然后手抚上微凸的小腹,娇羞道:“只希望姐姐将我肚里的孩子视如己出。”
陆子衿还没说话,宋修竹就搂着江柔大笑道:“这可是我们俩的孩子,子衿向来和善贤惠,决不会与你为难!”
话里话外都在提点陆子衿。
看着宋修竹和江柔情意绵绵的样子,陆子衿顿时如坠冰窟,但还是强颜欢笑。
她当时真以为宋修竹只是为了江柔腹中的孩子,为了能有儿子能绵延血脉而开心,却从不曾想过这对狗男女是趁她病重珠胎暗结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现在回想起来,只要江柔能平安产子,宋府里就再也没她的容身之地了。
所以七个月后江柔如愿诞下一个男孩被抬为正妻,陆子衿也在宋家祠堂被婆母殴打。
可笑的是,她一直以为江柔是趁她病重趁虚而入,却到临终前才知道原来宋修竹和江柔青梅竹马,他是为了救江柔出风尘才攀登仕途,卖妻求荣。
在这对狗男女眼中她陆子衿反而成了鸠占鹊巢的混蛋。
陆子衿甩了甩脑袋,将情绪从愤怒中抽离出来。
她从厌离刚才的话中听出来厌离对江柔的恶意,状似随口一问:“你恨江柔?”
厌离想起被江柔害得瘫痪在床的哥哥,不幸身亡的父亲,和哭瞎眼的母亲,恨不得江柔去死。
但和陆子衿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都被自己夫君献给萧都督了,她还要忍耐夫君纳妾,她连自己都护不住,厌离又能指望她什么呢?
厌离敛了敛眸中流露出的杀意,黯然道:“她是花魁,我是奴婢,恨不恨又能怎么样呢?”
陆子衿却不以为意地嗤笑道:“不都是伺候人的活,你觉得有高低贵贱之分?”
厌离心中如擂鼓一震,下意识摇头。
“不,我不觉得。”
她一直觉得自己从未害过人,在人格上她比害过人的江柔要高贵得多!
陆子衿看到厌离神色动容,冷声重复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恨江柔吗!”
“恨!我恨!!”
厌离突然“砰”地一声直挺挺跪在陆子衿脚下,磕了一个响头,嘶声道:“江柔害得我家破人亡,姑娘若有法子放我离舫三日处理家事,从今往后厌离这条命都是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