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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瑾瑜把自己的来历毫无保留说了出来。
他知晓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被送走,或收留。
心里天人交战一番后,他还是做了这个决定,因为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对王氏道:“阿奶,我有一些话想与您说,您先听听,听完再决定要不要留下我。”
他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聪明,昨夜他并未睡着,隔着窗户看见了堂屋方向被油灯映照的一大家子,知晓他们在商量他的去留。
王氏还在震惊他的身世竟如此不凡,听罢,下意识道:“小公子您请说。”
贺瑾瑜一顿,肃着小脸拱手:“阿奶叫我瑾瑜就好,我是晚辈,万不敢担您一声‘您’。”
王氏觉得好笑,只能点头:“好,瑾瑜你说。”
贺瑾瑜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道:“我爹娘阿爷不幸遇难,我外公在京城,舅舅舅母远在边关,府城大乱,李宣大哥说守城兵里有内奸,他担心有人埋伏在半路,故而不敢带我去京城,那些人也不会让我活着到京城,他只能带我去寻潼江镇的于家。”
说到爹娘,他眼中泛红,滔天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王氏看得是一阵心惊肉跳,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于家。
于家谁人不知?唯一一个走出潼江镇这个山旮旯的大官就姓于,于家主宅就在镇上。他们潼江镇因为于家,在县里都有几分脸面,百姓也因此受惠,潼江镇的人很是推崇于家呢。
不过他们晚霞村实在太过偏僻,好处倒是半点没沾上,但也听说于家家风很好,留在潼江镇的支脉都不是那等仗着身份欺压百姓的蛀虫。
知晓他和于家还有这层关系,王氏便道:“于家就在镇上,走上三四时辰山路就到了,明儿我就叫我家大儿送去你于家,我家没啥稀罕物,你只有去于家才能养好身子。”
贺瑾瑜小声道:“我能想到的地方,那群人也能想到。”
王氏一顿,随即叹了口气。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剑,武器是朝廷严格管制的东西,不可能大规模出现在民间,更不可能出现在一群烧杀掠夺的流民匪寇手里。”这么浅显的道理,连他一个小孩子都知道,他爹死于流民暴动,更是死于阴谋诡计,府城大乱是有预谋,他家包括丫鬟小厮共二十几口人,全都死在别人的算计里。
他们背后之人不会允许他活着。
他们一定会翻遍整个庆州府,他们不会让他平安到达京城,更不会让外公找到活着的他。
于家并不安全。
这是他醒来后,思来想去得到的结论。
而且于家因为上一代的内宅阴私,导致表兄失踪,舅母一气之下随舅舅远赴边关,已多年不与娘家往来。多重因素的考虑下,于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向王氏,轻声道:“阿奶,于家对我来说不安全,我不能去于家。我想活着,我一定要活着去京城,或者去边关,我要活着见到外公和舅舅。”他努力压
抑着情绪,可到底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再是聪慧早熟,家中骤逢巨变,至亲离世,他忍了一路,直到现在才敢松懈几分。
王氏见他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怎么都擦不干净,她心里不免也有些难受。她听大山说了县城和府城的区别,他说府城比县城好,守城门的兵爷都不为难人,买东西也没有被坑,更没有被看不起,反正就是哪儿哪儿都比县城好,上行下效,其中定有知府大人的功劳。
许是先入为主,王氏也觉得知府大人挺好的。
他们这些百姓对当官的没啥大要求,不为祸一方就算好官,如果再干点实事,那就是天大的好官了。王氏到底是个普通老妇,见识有点但不多,见此连忙安慰他:“莫哭了,莫哭了,日后要坚强才是。()”
“?癙????恏?涐敧繰硹?????葶塛???N?硹???()?『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贺瑾瑜望着她轻声道,李宣大哥选中了赵家三兄弟托孤,他在破城前被他强行塞了药,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自称“赵大山”的男子对他说的,他听后一言不发,只觉愧对他们的善良。
当日他心血来潮想去逛夜市,没曾想在宵禁前回家,他家府邸却被一群匪徒围剿。周围喊杀声震天,李宣大哥为了保护他逃跑身上被砍好几刀,东躲西藏一夜,身上又没有止血药,他已是强弩之末,后来又护着他出城,强撑着走了两日,在死前只想给他寻一个去处。
他没有和赵大山提及于家,许是在半路也反应过来,于家并不安全。那时他已经别无选择,于是观察了一路,最后选中了赵大山兄妹四人。
他心中感激李宣大哥到死都在为他打算,可他也愧对赵家,因为无论他是走是留,只要那群人找到他的踪迹,和他有过牵连的所有人都会被灭口。
赵家和他一样,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深知这一点,所以他选择坦诚,并没有对自己的身世有任何隐瞒。
王氏好似也慢慢反应过来,这件事从大山把娃儿带回来的那一刻,就由不得他们选择了。那群人如此穷凶极恶,连知府家都敢灭门,又怎么会留下一个小孩子?
这不是应了那句老话,野草没割干净,转头又冒出一片么?
王氏想到这里,脸瞬间白了。
贺瑾瑜见她这般,连忙安抚道:“阿奶不必太过担忧,见过李宣大哥和我的人都死了,回广平县这一路我一直昏迷不醒,没人见过我的长相。我问过大山叔,他们也没进广平县,回村时是深夜,连村里人也没有见过我,我们都很安全。”
“啥事儿都有个意外,若是他们找来可咋办?!”王氏可没他这般光棍,说句不恰当的话,她有一大家子,他就一个人,他不担心她担心啊!
“那就只能逃命了。”贺瑾瑜想了想认真道。
王氏按捺住去院子里拿扁担的手,在心里一个劲儿告诉自己冷静,要冷静,这不是自家娃子,轻易抽不得。
“阿奶,我没有说风凉话。”见她憋着一股气,贺瑾瑜忙解释,“那群流民行事如此无忌,说明背后
()有人在指使他们,他们敢进城杀人,丝毫不做遮掩,说明他们背后之人权势滔天,甚至巴不得把事情闹大。李将军……李将军要么赶不回来,要么只能饮恨流民刀下,庆州府大乱是迟早的事。”
或许,他家满门被灭只是一个开端。
他说一起跑不是无的放矢,流民涌入庆州府大肆掠杀,朝廷一定会派人来,而在背后算计这一切的人肯定早就预料到了,就是不知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无论怎么做,庆州府的百姓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他一个小孩说出这些话,王氏心里也不惊讶,他爹是知府,他娘是国公之女,他还有个将军舅舅,他舅母还是他们潼江镇的于家女。好吧,前面所有的背景都比不上一个于家女……反正于家在潼江镇人心里就是最厉害的,这么厉害的人家,有个这么厉害的亲家,养出这么一个聪明的孩子好似也没啥奇怪的。
“听你的意思,咱们庆州府是安生不了了。你虽然年纪小,但见识比我们多,那你说说我们该咋办?”王氏没觉得问个几岁的小孩子对未来如何打算有什么不对,“还没有和你说过,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叫晚霞村,是潼江镇下面一个十分偏僻的村子,走山路到镇上要好几个时辰。你脑瓜子聪明,你替我琢磨一下,若是庆州府大乱,我们这里会受到牵连吗?”
覆巢之下无完卵,贺瑾瑜想了想,小脸认真道:“一瓢热水倒入蚂蚁窝,便是躲在最深处,蚂蚁也终究会被水流波及,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不说还没影儿的屠刀,就说庆州府乱起来,物价会不会飞涨?如今一斤粗盐卖四十五文,到那时,涨价到八九十文一斤都有可能。
这些话贺瑾瑜没明说,但王氏却听懂了,看来得提前做准备啊。
哎。
王氏觉得头疼得很,她还没为自家赚了八十两开心两日,就有人突然告诉她,日后可能要大乱,赶紧多囤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瑾瑜,你对阿奶坦诚,阿奶心里很高兴。我们这般可好,你日后就住在我家,吃喝穿都和家里的孩子一样,你也看见了,我家不富裕,日子过得紧巴,自然是比不了你以前的生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若是你外公和舅舅找来,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们也不要你的报酬,就当这是一场缘分,只要不给我们家带来麻烦就好,这是我唯一的要求。若是你外公和舅舅没有找来,等你长大了,你若要去京城或边关寻他们,你随时都可以去,家里人不会拦着你,只是我们也帮不到你,京城和边关的路途实在太远太远了,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只能全靠你自己,你心里也不要有怨言。”
贺瑾瑜看着眼前的老妇人,心潮一阵涌动,他快速抹了一下眼角,低头小声道:“大山叔的救命之恩,阿奶的收留之恩,瑾瑜铭记一生。”
他说:“我识些字,会算数,明日开始便教家里的兄长们认字数数。”
王氏只能再次在心里感慨他的聪慧,她笑了笑,没有拒绝,既然已经商量好,日后就不用过多客气了。至少
,在他离开之前,他就是家里的一份子。
“你好生歇着,身子骨没养好之前不要下床,认字的事不着急。”她也顾不上多说,得赶紧把老头子他们喊回来商量,既然庆州府早晚要乱,他们家得早做打算,还得知会村里人一声。
离开之前,她丢下一句:“若是日后村里有人问起你是谁,你就说是我娘家侄孙,活不下去过来投奔我,在路上时正好被大山他们遇见,顺便给带回来了。”
说罢起身离开。
“老大媳妇,割刀腊肉下来,中午饭多做些。”
“老二媳妇呢?赶紧去地里把你爹和大哥他们喊回来,就说有事商量!”
贺瑾瑜听到院子里王氏爽利的声音,他收回目光,随即又看向扒拉在床头的小姑娘。
赵小宝见他终于发现自己了,忍不住龇出一口小白牙冲他乐:“我是小宝小姑,金鱼侄儿。”
贺瑾瑜:“我叫贺瑾瑜,不是金鱼。”
“金鱼侄儿。”赵小宝似模似样点点头,“日后我就是你的小姑了,你要和喜儿他们一样听我的话。”
贺瑾瑜能说什么,阿奶说他是“侄孙”,那就是和小五他们同辈。眼前的小女孩比他小,但她辈分高,是阿奶的老来女,他在昨日就从小五嘴里打听到了。
“小宝小姑。”贺瑾瑜恭恭敬敬叫道。
“哎!”赵小宝高声回应,她眼中全是欢喜,又多一个侄儿啦。
“金鱼侄儿你放心,有我在,村里的娃子都不敢欺负你。”赵小宝掀起一旁的被子给他搭上,胖手轻拍,“你快快把身子养好,等养好了,我就带你去村里玩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