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一病难治

生死无常，轮回不熄……

“呼……”微弱的光芒穿过树荫照射进卧室内，趴在木桌上男人尽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紫红色的眼眸随之暴露在阳光之下。他又在看书时睡着了……

这是自那以后的第几次，名为苏的男人，一时间有些记不清了。

自那次灾难发生后……长空市，那个承载他学生时代温暖的地方彻彻底底的消失不见了。连带着他的上高中时的好友，凯文，梅一起……消失不见。

关于那次灾难，政府至今都没有给出发生的具体原因。随后，世界各地便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疾病，【崩坏病】。

得此病的病人的全身会开始出现紫色的骇人纹路，器官功能会开始退化，最后归于死亡。

感染的原因不明，治疗的方法不明。

死亡率……

……百分之百。

想到这，苏的眉头皱成了一块。带上医生的工牌，苏看了眼已经不早的时间随随便便洗了一次脸，刷了一下牙，带上钥匙便匆匆忙忙的走出了大门。前往自己就业的第九医院。

似乎自那次灾难后，自成为医生后，他上班的脚步总是比以前读书时要快上了不少。

因为崩坏病不会等人，时间对于和死神争夺的生命的医生来说太过珍贵了……但凡慢一点，慢一秒，那么就会有一个生命因此离开世界。

他仍然记得他当实习医生第一天结束治疗后，他跟在法尔主任身后走进停尸间时内心的震撼。仍然记得那一天下来后几乎堆不下崩坏病病人尸体的停尸间是有多么的寂静，多么的让人心酸……

死亡的气息弥漫在他的周身，将他包围。

熟悉的人，不熟的人。孩子，大人，老人一个不差。每个人死去时的表情都是那么的痛苦，名为崩坏的病，就那么短短的一秒，便夺走了一个人的人生。

夺走一个人类理应见证的未来。

他仍然记得那天他握住门把手时颤抖不堪的手。记得他回到充满熟悉气息却空无一人的病房时落下的泪水……落在地面上，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

“安妮，今天感觉怎么样?”轻轻打开门，左手拿着身体报告，右手握着笔。苏如往常一般站到那个得了崩坏病后就一直躺在床上的金发女孩身边。

听见苏的声音，名为安妮的女孩眼底闪过一丝开心的小情绪，那是在生病后鲜少见到的情绪。视线从窗外移开，安妮转过头对着苏温柔的笑了：“苏医生！”

看见那张苍白的稚嫩脸蛋露出笑容，苏拿笔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又快速将其掩盖，对着女孩露出温柔的笑容。

“血压正常，体温正常。”说着苏在报告上开始写写画画，侧过头便看见了主动撩起袖子的女孩，随后便听见了对方主动的汇报：“紫色纹路没有变化。”

今天的女孩，似乎格外的积极，紫色的纹路的确没有任何变化，可不再蔓延就是好事吗?不再蔓延，说明已然蔓延上了全身，说明已经足够置人于死地……说明女孩的情况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对于女孩的积极，苏的面色上闪过了女孩不易察觉的浓烈的悲伤神色。当医生的时间不长，这样的病人他见过了太多，也送走了太多……

“……苏医生，别的医生说我得的是【崩坏病】。

听说这种病是治不好的……我……是不是要死了啊?”女孩的语气中并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悲伤。她的脸上仍有今日初见苏时的笑容，眼泪却在不知何时毫不留情的向下掉着，重重的砸在攀满紫色纹路的手上。

砸在那名医生一遍遍缝补，早已破损不堪的心上。

凑上前，他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将孩子拥进了怀中，也像过去的每次那样替他们擦去了眼泪。手指轻触眼角，炙热的温度划过指缝，烫伤了苏的皮肤……

那疼痛没有留下疤痕，却在他的眼角留下了些许无法擦去的红晕。

长呼出一口气，他尽全力的对着安妮温柔的笑着，伸出手，苏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脑袋，放柔声音安慰道：“别担心，安妮。

你的病情还未恶化……我。

我也一定会治好你。”这是第几次说这种话了?

苏不记得了……话语落地，女孩停止了哭泣，看着苏的笑容女孩也跟着笑了出来，艳阳斜着自由的风吹进病房，拨动女孩的发梢，自由的鸟儿于空中飞翔，在片刻后快速的坠落于大地之上。

笑容的纯真在医生的心里划开一道涟漪，再也无法闭合。

“我一定会治好你，一定会找出治愈【崩坏病】的方法，无论付出多少的代价。

相信我，我……”没有等苏说完，女孩朝着苏伸出了手。弯下腰……

这是第几与病人拥抱了?

苏不记得了……

女孩没有说相信，也没有问何时能够找到治愈【崩坏病】的方法。只是笨拙的拥抱了这个一直为治愈她，治愈他们而无数次缝补自己内心的人。

拥抱了这个总是陪伴在她身侧，一次次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后站在病房外痛哭的医生，拥抱了这个一次次鼓励她活下去的人。

她给予了苏一个深深的拥抱，那拥抱短暂却足够温暖这位医生破碎的内心，足够给予对方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女孩仍然记得，那天手术过后麻药药劲刚过去时，苏医生坐在她身边握着她手喜极而泣的样子，恍惚间她看见了对方早已布满泪痕的双眼。

医生的手颤抖得厉害，似是激动，似是悲伤。沉重的呼吸穿过指缝，滚烫的眼泪止不住落在她的手心上。对方甚至还没来得及取下自己的口罩，抽泣声响彻已经独剩她一人的病房内，传进她的耳畔。

侧过头，她便看见了苏医生早早为她准备好的生日蛋糕……

好想活下去……好想，好想。

那是她第一次有这么想要活下去的意愿。

但她同时也明白，自己的身体情况根本撑不到不继续活下去了，也无法去看苏医生口中那个多彩的世界。因为这位医生的存在，她得以在高空中多飞一会。

但病鸟，终究会着落。

下一年的生日，她等不到了。

……

随后在病房外主任的催促声中，苏看着那个对着他温柔微笑的病人，走出了房间。这一走，或许……

就是最后一次这样谈话了吧。

感到呼吸变得困难，安妮手指颤抖着翻出放在病床柜子里的画本和笔，字迹歪歪斜斜，却看得懂。字迹歪歪斜斜，却是短暂人生的最后注脚……

“谢谢你，苏医生……短暂的人生，有你的陪伴，有大家的陪伴。

我很开心。”

蜡笔垂直落下，再也无法提起。

（一病难治，重金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