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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樱断断续续说了不少话,算是云敬梧认识她以来说过的最多话,他也听明白了蓝樱的苦恼为何。
“那阿樱是怎么想的?”云敬梧问。
“阿樱,不想做妾。”蓝樱没有出生在一夫多妻的豪门世家,至少在她全部的记忆里,她是出生孤地的一个小祸害,他们那里,没有一夫多妻。她的反应只是一个女人最本能的反应,她不想和其他女人分享公子。
“如果阿樱做了妾,阿樱会怎么做?”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他原本就是打算让自己做妾吗?在他的心里,自己果然是不配的吗?鸡腿闻起来很香,但嚼进嘴里却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做妾,阿樱难受,离开。”
“去哪?”
“你,找不到,永远。”
娶一个豪门贵胄之女是不是有助于自己的仕途,云敬梧不知道,至少在方才分析宁泣的时候,他否定了。但辜负蓝樱的后果,他却知道了。永远找不到蓝樱,那和在他的心口剜去一块有什么区别,那是他绝对不能承受的后果。
“那阿樱,咱们就永远不做妾。”云敬梧轻轻牵起她的手,给她承诺,“公子答应你,公子只娶阿樱一个。”
蓝樱抬头,半信半疑。
“公子我每天那么忙,有阿樱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我可吃不消。”
“可,大家都说。。。”
“阿樱,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想说什么,我们控制不了,控制不了就算了,难不成我们自己还要受别人闲言碎语的控制。”
如果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背弃江酒那一条他就早该死了。自他辅佐桓帝,前前后后得罪了多少人,闲言碎语,冷言冷语,疯言疯语,加起来也够他死八百回了。外界的明枪暗箭攻击,蓝樱给他挡了,他总不能折在内心的脆弱上吧。对于这一点,云敬梧希望蓝樱的内心也要强大起来。
“公子,不后悔?”
“如果阿樱消失了,我才追悔莫及呢!”
“可是,夫人说,银镯子?”
是,代表云家媳妇儿身份的银镯子,云敬梧一直没有给蓝樱,那是因为他曾经给过宁泣一次,再给蓝樱,他觉得不适宜。所以,他时常会给蓝樱买其他东西替代,比如布娃娃,发钗,漂亮衣服,胭脂。这些,都是之前江桓追舒小婉的手段,云敬梧便借鉴着用了。每次蓝樱收到礼物的时候都很高兴,云敬梧又会佩服大王——真是了解女人哪。
“阿樱,你是否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的话?”
蓝樱点头,公子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公子说,他偷偷把银镯子给了宁将军,可是被退回来了。
“公子,还送将军?”
云敬梧摇头,说:“银镯子我不会再给任何人。再说,那是我母亲选云家媳妇的方式,我想以自己的方式对阿樱好,阿樱能感受得到的,对吗?”
的确如此!蓝樱嚼着鸡腿,感觉又香了。
。。。
桓帝上午召见云敬梧和隰元,下午召见江夔和宁泣。现在已经过了午时许久,江夔和宁泣也已经等了许久。王后娘娘都亲自出来安抚了,咨议室的门还紧闭着。
王后娘娘笑着说:“大王和云相讨论国策,废寝忘食,常常忘了吃饭睡觉。有时大王想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便会半夜将云相请进宫。”
王后娘娘都这么说了,江夔和宁泣也就等着呗。
又过了一个时辰,云敬梧和隰元才从咨议室出来。先向王后娘娘行了礼,后又向大统领和宁将军行礼。云敬梧和宁泣大方而自然,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如往常。
只有隰元大人,意味深长地看看云丞相,又看看宁将军,笑了笑,似乎在说,装,看你们装得挺好,可一切都逃不出我的法眼。和云丞相一起出宫门的时候,隰元问:“云大人,大王安排您和宁将军明日一起检阅军队,您为何没有通知宁将军呢?莫非是方才有王后娘娘在,你们不好意思?”
云敬梧摇头。
“那就是有大统领在的原因?”
云敬梧摇头。
“不会是因为有我在,你们才避嫌的吧?我可什么都不知道。”隰元大人一副委屈的表情。
隰元谈公事,办公务的时候一丝不苟,云敬梧让他到西边调查人口、谷物、牲畜、矿产、贷款事宜,他欣然前往,并总能及时给到云敬梧需要的资料,并分门别类做好。云敬梧对他颇为信任和赞赏。只是不办公事的时候,隰元就有些吊儿郎当,像完全变了个人,尤其是,他与云敬梧熟识了之后,似乎对云丞相的个人问题就颇为关注,时常会毫无顾忌得开他玩笑。
“隰大人,检阅军队的事大王自会安排,何须我多言。”
“云大人说得也对,大王今日召见大统领和宁将军不说这事,说什么?”
一会儿后,隰元换了个话题,压低声音问:“云大人,我看大王近些日子一直在研究地图,又咨询了我两诸多关于军备和粮草的问题,今日召见大统领和宁将军,明日又要检阅军队。大王可是想。。。”
和隰元并肩走着的云敬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心里明白就行,不可说出来。隰元也便心领神会地笑了。
。。。
自江夔将绫罗接回府之后,她就一直沉默寡言。安安分分待在西苑,不去听书,不集露珠,不修花草。躺在院中槐树下,望着时有燕子飞过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夔推门进来,发出吱呀的声音,也没有让她回一下神。仆人唤一声“大人”,被江夔摆手支出了院子。
“绫罗在想什么?”江夔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轻声问。
这段时间以来,绫罗确实想了很多,比如江夔最近为什么来得这么频繁,比他过去五年合计来得次数都多。比如,楼梦佳被处死,他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生死追随,他和楼梦佳不是爱得死去活来吗。比如,自己设想了很久的摆脱统领府,逍遥而去,怎么就在最后关头和眼前的这个人扯上了关系?比如自己以前是什么地位,楼梦佳死了之后又是什么地位?自己身份的转变掺杂了多少荒谬可笑的因素。很多很多,绫罗都想不明白,她也不会告知眼前的这个人她这段时间的所思所想。
“大人,敢问翠浓现在在何处?”绫罗问。
“在上卿府,协助舒义清理娄地人士。”
“翠浓和叛乱无关,我可否把她要回来。”
“改日我问问舒义。”
“多谢大人。”
“绫罗不用跟我客气,绫罗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
这么殷勤?绫罗摇头,一笑。江夔看出来了,是讽刺,是挖苦。
是啊,他把她娶进府,这么多年了,从来没送过她任何东西,从来没有问过她想要什么,也从来没有一句温言软语,反倒时常在她眼皮底下同楼梦佳秀恩爱。一开始是故意气谭王后安排的这颗棋子,后来是觉得无所谓,习惯成自然,反正绫罗对他们的恩爱不在乎,也没有任何反应。而现在,是因为楼梦佳没了,还是因为他们与以前不一样了,自己要到绫罗面前来献殷勤了。江夔懂绫罗的那个讽刺的笑。而他的心,也纠结难受。
晚饭,江夔安排在了西苑,绫罗没有意见,只是吃得很少。吃过晚饭以后,收拾收拾,早早地就躺下睡了,似乎身边并没有江夔这个人。绫罗以前一个人就是这样的,现在做起来也不算故意做作。
江夔只觉得压抑难受,要是以前,他定是摔门而去,你不待见爷,爷还巴不得逃离这里呢。可现在,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事情太多了,绫罗早已在心中筑起了坚固的堡垒,如果自己再筑一道墙,那他和绫罗,就真的彻底完了。
江夔摒退了仆人,自己宽衣,挨着绫罗躺下。当他伸手将绫罗搂进怀里的时候,绫罗的身体僵硬地一颤,证明了她在装睡。她一直紧闭双眼,江夔知道,他是叫不醒她的。
“绫罗,大王派我出征西南,三日后启程。”在盛都十多年,历经了两次朝堂更迭,在这风谲云诡的盛都,他已经累了。两个女人,更是把他搞得心力交瘁。他是需要离开盛都找到最初的那个自己了,不然,不说留住绫罗,他连自己都留不住。
“绫罗,你就好好待在府上,有什么需要就同管家说。等我回来,我,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绫罗不言,江夔继续说:“绫罗,大王让我见到闵邅公公了。”从那天起,江夔才知道这个女人“爱他有多深”,才知道自己有多辜负这个女人。江桓实诚地告诉他,为了东霁不再被权贵分边站队,徒徒浪费东霁资源,江桓确实想过要除去他这个大统领,就像除去江酒一样,残害手足的历史骂名他江桓可以背,但是让东霁始终一蹶不振,甚至继续衰落下去,他江桓绝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