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我玉佛爹爹当然厉害

虚无、鸠摩智、段誉逐一跨上岸去，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个小岛之上。

房舍小巧玲珑，小舍匾额上写着“琴韵”两字。

鸠摩智道：“此间便是燕子坞参合庄么？”

阿碧摇头道：“不。这是公子起给我住的，小小地方，实在不能接待贵客。不过这位大师父说要去拜祭慕容老爷的墓，我可作不了主，只好请几位在这里等一等，我去问问阿朱姊姊。”

鸠摩智一听，脸色微微一沉道：“你阿朱姊姊是谁？”

阿碧笑道：“阿朱就是阿朱，说着将三人引进屋去。

到得厅上，阿碧请客人就座，便有仆人奉上清茶糕点。段誉端起茶碗，扑鼻一阵清香，揭开盖碗，只见淡绿茶水中飘浮着一粒粒深碧的茶叶，便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

虚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段誉也学着虚无喝了一口，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鸠摩智见茶叶古怪，却不敢喝。

虚无暗自猜测这珠状茶叶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产，应该就是后世称为“碧螺春”，鸠摩智向在西域和吐番山地居住，喝惯了苦涩的黑色茶砖，见到这等碧绿有毛的茶叶，不免疑心有毒。

四色点心形状精雅，每件糕点都似不是做来吃的，而是用来玩赏一般。

段誉尝了尝说道：“这些点心如此精致，味道定是绝美的了，又怎舍得张口去吃？”

阿碧微笑道：“公子只管吃好哉，我们还有。”

鸠摩智不敢吃。

虚无也没有吃。

鸠摩智等了半天，待段誉吃饱喝足，才说道：“如此便请姑娘去通知你的阿朱姊姊。”

阿碧笑道：“阿朱的庄子离这里有三十多里的水路，今天来不及去，三位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我送三位去‘听香水榭’。”鸠摩智道：“早知如此，姑娘径自送我们去听香水榭，岂不爽快？”

后堂转出一个须发如银的老人，手中撑着一根拐杖，说道：“阿碧，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鸠摩智看向那老人道：“这位施主尊姓大名？是慕容先生的亲戚，还是朋友？”

那老人裂嘴一笑，说道：“老头儿是公子爷的老仆，有什么尊姓大名？听说大师是我们故世的老爷好朋友，不知有什么吩咐。”

鸠摩智道：“我的事要见到公子后当面奉告。”那老人道：“那可不巧了，公子爷前天动身出门，说不定哪一天才回来。”鸠摩智问道：“公子去了何处？”

那老人道：“这个么，我可老糊涂了，好像是去西夏国，又说什么辽国，也说不定是吐蕃，要不然便是大理。”

鸠摩智哼了一声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等公子回来了，请管家带我去慕容先生墓前一拜。”

那老人双手乱摇，说道：“这个我可作不起主，我也不是什么管家。”

鸠摩智道：“那么尊府的管家是谁？请出来一见。”

那老人连连点头，说道：“很好！很好！我去请管家来。”转过身子，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自言自语：“这个年头儿啊，世上什么坏人都有，假扮了和尚道士，便想来化缘骗人。我老头儿什么没见过，才不上这个当呢。”

段誉哈哈一声，笑了出来。阿碧忙向鸠摩智道：“大师，你勿要生气，老黄伯伯是个老胡涂。他自以为聪明，不过说话总归要得罪人。”

阿碧又砖头对虚无说道：“这位小师父怎么一路也不说话呢，可是阿碧又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吗？”

虚无摇了摇头，对着阿碧轻轻地一笑，这一笑让阿碧顿时感觉自己仿佛在河面上随风飘荡，自由安详。

而且看着虚无年纪不大，气质确实优雅，慈悲，长得也好看，阿碧看的脸都红了，心道：“这小和尚长得真好看！”

段誉一看阿碧问虚无，连忙替自己的玉佛爹爹解释道：“阿碧姑娘有所不知，这位是玉佛小如来虚无大师，修持佛家闭口禅！”

阿碧一听，顿时连胜敬意道：“阿碧失礼了，大师勿怪！”

虚无又是淡淡一笑。

过了好一会，只听得；风嗟保内堂走出一位老夫人来，人未到，只见她身穿古铜缎子袄裙，腕戴玉镯，珠翠满头，打扮得雍容华贵，脸上皱纹甚多，眼睛迷迷蒙蒙的，似乎已瞧不见东西。那老夫人撑着拐杖，颤巍巍的走到堂上，说道：“阿碧，是你家老爷的朋友来了么？怎不向我磕头？”

阿碧向鸠摩智连打手势低声道：“快磕头啊，你一磕头，太夫人就高兴了，什么事都能答允。”

老夫人大声问道：“小丫头，你说什么？人家磕头了没有？”

鸠摩智道：“老夫人，你好，小僧给你老人家行礼了。”深深长揖，双手发劲，砖头上登时发出咚咚之声，便似是磕头一般。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很好，很好！如今这世界上奸诈的人多，老实的人少，就是磕一个头，有些坏胚子也要装神弄鬼，明明没磕头，却在地下弄出咚咚的声音来，欺我老太太瞧不见。你小娃儿很好，很乖，磕头磕得响。”

段誉忍不住嘿的一声，笑了出来。老夫人慢慢转过头来，说道：“阿碧，是有人放了个屁么？”

阿碧忍笑道：“老太太，不是的。这段公子笑了一声。”

老夫人向着段誉道：“你这娃娃，见了老太太怎不磕头？”

段誉道：“老太太，我有句话想跟你说。我有一个侄女儿，最是聪明伶俐不过，可是却也顽皮透顶。她最爱扮小猴儿玩，今天扮公的，明儿扮母的，还会把戏呢。老太太见了她一定欢喜。可惜这次没带她来向你老人家磕头。”

这老夫人正是慕容府中另一个丫头阿朱所扮。她乔装改扮之术神乎其技，不但形状极似，而言语举止，无不毕肖，可说没半点破绽。

鸠摩智都没看出来，虚无猜到了，没有点破。

阿朱听他这么说，吃了一惊，但丝毫不动声色说道：“乖孩子，乖孩子，真聪明，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精乖的孩子。乖孩子别多口，老太太定有好处给你。”

鸠摩智虽没有看出假扮，却也有所怀疑，说道：“小僧与慕容先生是知交好友，闻知他逝世的噩耗，特地从吐蕃国赶来，要到他墓前一拜。小僧生前曾与慕容先生有约，要取得大理段氏六脉神剑的剑谱，送与慕容先生一观。此约不践，小僧心中有愧。”

阿朱与阿碧对看了一眼，阿朱道：“六脉神剑剑谱取得了怎样？取不到又怎样？”

鸠摩智道：“当年慕容先生与小僧约定，只须小僧取得六脉神剑剑谱给他观看几天，就让小僧在尊府还施水阁’看几天书。”

阿朱一听想道：“这和尚竟知道‘还施水阁’的名字，那么或许所言不虚。”

鸠摩智道：“这六脉神剑剑谱，小僧是带来了，因此斗胆要依照旧约，到尊府‘还施水阁’去观看图书。”

阿碧道：“慕容老爷已经故世哉。口说无凭。”

阿朱道：“什么剑谱？在哪里？先给我瞧瞧是真还是假的。”

鸠摩智指着段誉道：“这位段公子的心里，记得全套六脉剑剑谱，我带了他人来，就同是带了剑谱来一样。”

阿碧微笑道：“我还道真有什么剑谱呢，原来大师父是说笑的。”

鸠摩智道：“小僧何敢说笑？那六脉神剑的原本剑谱，已在大理天龙寺中为枯荣大师所毁，幸好段公子原原本本的记得。”阿碧道：“段公子记得，是段公子的事，就算是到‘还施水阁’看书，也应当请段公子去。同大师有啥相干？”

鸠摩智：“小僧为践昔日之约，要将段公子在慕容先生墓前烧化了。”

段誉一惊，这和尚真要烧死他，虚无也是看向鸠摩智，这老和尚不给面子，当着我面敢对我儿子动手，倒是别说刀白凤了，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阿朱不住摇头，道：“我更加半点也不信了。你倒解开段公子的穴道，教他施展施展六脉神剑看。我看你是在说谎。”

鸠摩智点点头，道：“很好，可以一试。”在段誉背上、胸前、腿前虚拍数掌。

段誉经他这几掌一拍，只觉得被封穴道中立时血脉畅通，内息便即转动自如。

段誉可不听他的，就干脆摇头道：“我什么武功也不会，更加不会什么七脉神剑、八脉神刀。”

鸠摩智道：“公子不肯施展六脉神剑么？”

段誉道：“你既与慕容先生有约，为何等到慕容先生仙逝之后，死无对证，这才到慕容府上来。我看你啊，乃是心慕姑苏慕容氏武功高强，捏造一派谎话，想骗得老太太应允你到藏书阁中，去偷看慕容氏的拳经剑谱，学一学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法门。”

阿朱、阿碧都是点点头。

鸠摩智道：“公子倘若不肯施展六脉神剑，莫怪小僧无礼。”段誉道：“你早就无礼过了，难道还有什么更无礼的？”

鸠摩智道：“好！看刀！”左掌一立，一股劲风，火焰刀直向段誉面门扑到。

虚无没有办法，伸手招来旁边的桂花，以撒，抵挡住了鸠摩智的火焰刀。

鸠摩智大惊道：“玉佛没有被小僧点住穴道？”

阿朱与阿碧也不禁大惊，没有想道这好看的小和尚竟然如此厉害，以一个花瓣便能抵挡住这鸠摩智。

段誉道：“鸠摩智，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制住我玉佛爹……制住玉佛吗？”

虚无轻轻咬了摇了摇头。

鸠摩智道：“那小僧无礼了，一路上小僧深受玉佛指点佛法，今日有幸在领教玉佛高招！”

说着鸠摩智抬手就打出一记火焰刀来，虚无丝毫不敢怠慢，连忙挥散手中的花瓣，在空中将火焰刀抵消，虚无不由的退后一步，终究是内力上输了一筹！

鸠摩智道：“玉佛好俊的拈花指，小僧再来领教！”

两人就打斗起来，阿碧、阿朱趁机拉住段誉走了，段誉还不肯走，阿碧说道：“你快走吧，你在这里，影响玉佛对敌。”

段誉一听也是，就跟着阿朱、阿碧走了。

三人乘坐小船之上，就见到小舍的墙壁打烂了，屋中的石鼓、香炉等重物不断地向外扔了出来。

三人连忙划船走了。

这些东西正是虚无扔向鸠摩智的额，虚无知道自己不是鸠摩智的对手，故技重施，以对付慕容博的手段对付鸠摩智，手里拿起东西就扔向鸠摩智，桌子板凳什么的。

一下子就把鸠摩智干蒙了，玉佛扔花瓣也就罢了，怎么害人能起桌椅板凳香炉了……

段誉着急的问阿朱、阿碧去哪里，等等玉佛吧！

阿朱道：“你别担心被人了，咱们能逃出来就不错了，怎么这样担心拿玉佛，按玉佛是你爹吗？”

段誉本想承认，不过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就说道：“玉佛对我有多次救命之恩，不是我爹，也是我的再生父母！”

阿朱道：“好，是我说错话了，那玉佛是你爹爹，不过咱们不能回去，回去了也是给你拿玉佛爹爹添乱！”

阿朱、阿碧看段誉听到玉佛爹爹也不恼怒，心中暗暗奇怪。

阿朱笑道：“过去不远，便是我们一家姓王的亲戚家里，公子上岸去方便就是。过王家太太脾气很古怪，不许陌生男人上门。公子一上岸，立刻就得回到船里来，我们别在这里惹上麻烦。”段誉道：“是，我明白。”

阿碧也道：“别担心了，玉佛会没事的。”

阿朱也道：“就是，看样子你那玉佛爹爹武功高强，不过怎么没有听过他的名声呢？”

段誉骄傲道：“那是，我玉佛爹爹当然厉害，人称玉佛小如来，武功那是一等一的！”

阿朱、阿碧一听段誉也说玉佛爹爹，以为他在赌气，也就没说什么，加快速度前往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