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章 殿后

加加尔镇仿佛地震一般晃动，一只只手臂破土而出。

它们腐烂的肌肉掩盖不住骨骼，就这样把同样腐烂的身体也带出来。那赫然是一个魔族的亡灵。

很快，小镇里到处都是亡灵。数量不明，看着就不少。

它们没有武器，就用那双手攻击雇佣兵们。

“啊啊啊啊啊啊！！”

毕竟是魔法复活的尸体。无论雇佣兵们怎么劈砍，只要还能动，亡灵们就会不断进攻。

“小心！”

“后退！后退！”

雇佣兵们本来已经散在小镇各个地方，被这么一突袭顿时陷入混乱，纷纷向南面跑去。

“都别慌！冷静！”

迪恩先是两剑砍倒身边一个亡灵，接着指挥雇佣兵们且战且退。雇佣军再怎么说也经历过大场面。在迪恩的指挥下，大家很快镇定下来。

仔细一看，亡灵虽然凶狠，但也不算难对付。就是这个数量有点吓人，呜呜泱泱的。

“得拖住它们一会儿。”

迪恩说着，往西北方向一指。

“利奥赤瞳，你们两个到那边去挡住敌人！只要一小会儿就好！”

又拍了利奥的腰一下。

“快去！”

“知道了！赤瞳！”

利奥也没多想，便朝那个方向跑去。

赤瞳怀疑的眼神在迪恩身上停留了两三秒，但由不得多想，她也跟着利奥过去了。

因为现在的利奥有点亢奋。

“杀呀！”

对他来说这才是第一次与魔王军较量。虽然感觉不太对。

啪——

他一剑就砍下了一个亡灵的手臂，再一剑刺穿亡灵的胸口。

但那亡灵还是举起另一只胳膊猛砸下来！

唰——

好在赤瞳及时的一刀砍掉了亡灵的脑袋，让它躺平了。

“别激动，御主。这些家伙可不是活人。”

“抱歉抱歉。”

“请不要勉强，让我来吧。”

赤瞳说完回身一刀，身后四个亡灵的脑袋被齐刷刷砍下。

更多亡灵蜂拥而至。赤瞳和利奥就在敌人中间来回砍杀。

说实话赤瞳有点吃惊。

她不觉得自己把利奥训练得很厉害，测试的时候利奥也是被迪恩狂虐了。这些亡灵虽然动作单调，速度却不慢，力气也足。若是反应慢了挨上一下，肯定会被后面接踵而至的亡灵彻底打倒。

但是利奥的动作却灵巧得很。躲开亡灵的攻击，找机会两三剑解决。虽说远远比不上自己一击必杀，也足够在这个环境里生存下来。

如果他体力充足的话。

“啊……呼……”

也就是两三分钟，利奥喘上了，动作越来越慢。赤瞳不得不兼顾四面八方的亡灵。

而亡灵的攻势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不对劲！”

她抽空瞄了眼刚才迪恩站的地方，果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御主，他们把咱们扔在这里了！”

“我想也是！”

利奥费力砍下一个亡灵的头，三个亡灵立刻冲上来。他赶紧蹲下，身后的赤瞳马上一刀扫过来，解决了那三个。

“恐怕全镇的敌人都朝这边来了！这到底是……”

什么原因，这话赤瞳还没问出口就找到了答案。

因为她看到利奥腰上有一抹白色的粉末。

“银亮灰……肯定是迪恩那家伙！”

这种粉末可以释放出强度很低，但是特别具有刺激性的魔力。能吸引没有理智的生物，挑起它们的仇恨。说白了就是一种嘲讽道具。

利奥也摸了一下腰，苦笑道。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啊！”

毫无疑问，所有被雇佣军吸引来的亡灵全都转向了利奥。要是针对赤瞳还好，但现在她要保护体力不支的利奥，就没法使出全力。

这样下去，她甚至不知道是先杀光这群亡灵，还是利奥先被亡灵杀死。

就在赤瞳苦苦支撑时。

砰——

一发魔力弹击穿了她没顾及到的一个亡灵的脑袋。

砰——砰——

接着又是两声枪响，另外两个逼近利奥的亡灵也被放倒。

利奥和赤瞳循声望去，果然是王国军骑兵们。最前面的正是布洛妮娅。

她的武器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火枪，枪口下端有一把利刃，于是就被叫做“刃枪”。

即使骑着马，她也精准地把一个接一个的亡灵干掉，让包围圈出现了缺口。

接着刃枪一指利奥。

“动起来！”

只见利奥身上闪过一道白光，顿时觉得疲劳也随之一扫而光，趁机跑出了包围圈。

这下赤瞳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再加上王国军，战斗完全成了一边倒。

“嚯，还不错嘛。”

某座塌了一半的房子后面，凯亚尔葛望着这场接近尾声的战斗，自言自语。

他从一开始就在小镇里，甚至雇佣兵们四处淘宝的时候也在。之所以无人发现，是因为他有“易容”的本事。

他能够随意改变自己的外貌乃至性别，所以只需事先穿上雇佣兵的装扮，再随便易个容就能混入其中。虽然雇佣兵之间都比较熟悉，但是忙着找东西的时候也不会注意到。

这个易容术本来是他非常擅长的技术，但在成为从者之后却不能随意使用。会带来很明显的魔力反应，基本上任何一个从者只要靠近了都会察觉到。

事实上刚才赤瞳就已经疑惑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好在凯亚尔葛早早抽身。

“要报告的东西不少啊。”他嘀咕着跑出了小镇。

*****

一场稍有风波的战斗结束了。雇佣军和王国军就在加加尔镇内外原地休息。大家各自找地方喝水啃干粮。吃完就该返程了。

利奥和赤瞳找个墙根，离其他雇佣兵远一点。利奥脸上的汗还在，刚刚的战斗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拿着面包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而且赤瞳在身边也无法完全保证他的安全。战场就是这么个不讲理的地方。

他感觉自己有些小看战争了。

“哟，手那么抖，没事吧？”

随着一句阴阳怪气的话，迪恩笑着过来了。

赤瞳瞪了他一眼，他只当没看见，就盯着利奥。

“不过好歹还活着，运气不错。”

利奥苦笑道。

“是啊，运气不错。所以你原本是想让我们死在那里？”

迪恩一摊手。

“话不能这么说。要想让大家平安撤出，总得有人负责殿后。”

“那我真谢谢你，还替我抹了银亮灰。”

“这不是为了让你更好地完成殿后任务嘛。”

“殿后也不是这么殿的！”

是布洛妮娅，听声音看走姿就知道她已是怒气冲冲。利奥连忙起身，迪恩则是一脸不服。

“我可不觉得我有什么错。难道应该在那种敌人战力不明的情况下留下更多的人殿后吗？那是白送啊指挥官大人。”

“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共同行动！说到底还是你对现场的判断不够！”

“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我们只是凡夫俗子而已。”

“都不要吵嘛。”

就像是跟着布洛妮娅一样，莎莉带着克莱门汀也来加入对话了。

这几个人往这里一站，便迅速交流了好几个眼神。让利奥觉得挺有意思。

在布洛妮娅面前得意的迪恩，在莎莉面前变得柔和了不少。但是一看到克莱门汀，表情又添了几分厌恶。

克莱门汀只是笑着不说话。布洛妮娅不满的目光指向了他们三个。

莎莉则是无视了所有人的态度。

“虽然迪恩的做法有些不妥，不过结果是好的嘛。而且他亲自主持了测试，一定也是对利奥和赤瞳的实力有信心才这么做的。”

“您这是结果论，公主殿下。”布洛妮娅说，“我们不能每次都在错误的决策中期待正确的结果。”

“什么正确错误都无所谓啦。总之还希望指挥官看在我的面子上，把这事交给我吧。我怎么说也是雇佣军的顶头上司，会作出公正处理的。”

“……知道了。”

不然还能怎样。公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布洛妮娅已经没法再插手。

她虽然是指挥官，但也只是在战斗中对王国军和雇佣军有指挥权。在平时她管不到雇佣军的内部。

更不用说迪恩和莎莉的关系人尽皆知。

“多谢啦。过来迪恩。”

你瞧，莎莉就像唤狗一样唤着迪恩。迪恩给了布洛妮娅一个调戏的眼神，就跟着莎莉和克莱门汀走远了。

布洛妮娅叹着气。

“对不起，利奥，赤瞳。明明你们才是今天的大功臣。”

“布洛妮娅大人言重了。”利奥说，“我们为国出力，虽死无憾。我还得感谢大人救命之恩。”

“分内之事罢了。还有你要记住，只有活着才能出力，所以我希望你们要多珍重自己。如果今后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请告诉我。我会尽力为你们讨回公道。”

“多谢。”

“哦对了，关于今天的战斗，我会向陛下为两位申请额外奖励。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没有。”利奥连连摆手，“我们也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

“赏罚分明可是军队的根本。”布洛妮娅笑道，“既然我不能拿迪恩怎么样，至少也要好好奖赏你们。”

“啊哈哈，这确实。那就让我考虑一下吧。刚刚经历生死关头，我还有些混乱。”

“嗯。想好了，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留下这话，布洛妮娅就到别的地方去了。她不需要进食，所以要趁这个时间确认每个人的状态，看看大家有什么需求。

利奥耸耸肩。

“真是勤劳啊。我希望你能多学习学习，机灵一点。”

“我尽量。”

赤瞳大口大口嚼着面包，从迪恩出现到现在一直没停下。

她咽下最后一口面包。

“御主。”

“怎么了？”

利奥一屁股坐下，喝着水，等待赤瞳的下文。

但是。

“唔，没什么。”

赤瞳却又不说了，弄得利奥有些好奇。不过现在的他已是筋疲力尽，没心思追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赤瞳刚想到就立刻否定掉了。虽然有些痕迹，但细想一下就绝不可能。

利奥明知迪恩坑他还要去“殿后”，这事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

王都以西很远的地方，有一片与罗加尔山相当的山区，名为“尤加尔山”。魔王城就坐落在此。

这座气势恢宏的黑色城堡比人类的王宫略大一些，城堡周围也像王都一样分布着各类建筑。数不清的魔族和魔物在这里进进出出。

城堡有地上五层，地下一层。最高层设有“魔王大厅”，是魔王发布命令的地方。

大厅内有一架高背的王座。王座下方两侧，列着总共32名特殊的魔族士兵。他们都是万中选一的精英，只负责守卫第五层。

大门被推开了，走进了四个人。

其中两个魔族男人身着漆黑的重甲，走起路来哗啦啦响。二人相貌相似，目不斜视地走着。

旁边的两人，一个是魔族男人，有些伛偻，套着红色的斗篷，面容略显憔悴，拄着一根法杖。

另外一个是人类女性，披着白色斗篷，在这个大厅里显得格格不入。而她毫不在意。

四人径直走到王座前，纷纷跪下。

数秒后。

唰——

王座落下一道光晕，带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的头饰有两个夸张的骨头角，大得像护肩。他的长袍就和这“护肩”一样宽，仿佛下面隐藏着巨大的身躯。

他的脸完全就是骷髅。长袍中间露出的肋骨内部，悬浮着红色的宝珠。他的手——或者说骨爪——握着一根比他还高一些的黄金法杖。法杖顶端如同黄金之杯，缠绕着七条蛇，口中衔着不同颜色的宝石。

随着他落座，下面的四人一齐低头。

“参见我等至高无上的王，【安兹·乌尔·恭】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