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历三百七十三年,江明城。
这座城池坐落在大谕国东南方的边境地带,尽管地理位置稍显偏远,但却毗邻江水,时常会有来自他家船只停靠港口进行贸易往来。
城中的居民们凭借着这些外来的商机,贸易贩卖以赚取一些快速的钱财,大多数人都过得颇为体面,生活所需的衣食住行基本无忧,并且还有不少机会见识到一些本国所没有的新奇事物。整座城镇规模不算太大,但来到这里的人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这里弥漫着一种安居乐业的和谐氛围。
十月的微风吹拂着,带来了些许秋天的气息。微凉的江风透过门窗,吹进了各家各户。走在街道上,甚至可以看到一些行人已经披上了长长的袍子,以抵御渐渐转凉的天气。
“哎呀呀,小球球,你总是往我这儿躲也不行啊!你是没看到,上次你爹来我家找你的时候,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像要吃人一样!”
小院里传来嘟囔声,脆生生的,听起来像是个小女孩在抱怨。
“没办法呀,晨儿,除了你这里,其他地方我都被我爹当场抓住过,只有这地儿算是我最后的净土了。”
院子里,一个少年站在秋千上,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小身板随着秋千晃来晃去,眉头皱得像个“川”字,望着坐在树上的小女孩。
“晨儿,你说去那些大户人家做护卫有什么好的?给的银子也不多,咱们两家一起做生意,一年也能有七八十两,足够吃喝了,干嘛还要去给人家当护卫嘛!”
那个叫晨儿的少女坐在树杈上,脑袋后面系着俩冲天炮般的双马尾,双手托着脸颊,眼睛水灵灵的,脸上还有些因为经常在外面玩而晒出的小雀斑,此刻正嘟着嘴说:
“你爹那也是为了你好,咱们这种普通人家,哪有机会修行啊?外面的开窍功法都要上千两一本,要是不去给那些大户人家做护卫随从,一辈子都只能当普通人。”
“你呀,打小不就羡慕那些书籍画本里的仙人,可以御剑临空,徒手摘星,你爹这是知道你也向往修行,所以提前给你谋出路咧!”
陈一秋内心如天人交战,他知道晨儿说的有道理,也知道他爹是为了他好。
他也很苦恼!
他打小是向往画本中仙人们那无所拘束,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没错。
但是随着慢慢长大,他越大觉得自己吃不了那修炼的苦!
从九岁开始,他就渐渐有了自己想法。
过去那些玩的好的大哥哥们,也有不少陆续去了那些有武道基础的大户人家打下手,目的也就是和他爹想的一样,借机会得那些家族赏赐本功法修炼习武。
那些大户之所以能形成家族规模,自然是精的很,哪会轻松就让这些平头老百姓把功法学了去,大多数家族都是藏着掖着不愿意教。
甭管他们手里的功法学完后能不能打得过城外野狗,至少也都是正儿八经的修炼功法不是。
而修行武道一途,除了那些开窍功法,最少不了的就是练体后的滋补。
这些滋补之物,可以是灵兽血肉,也可以是灵根灵草,总之一句话,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用得起的东西。
就拿陈一秋家来说,这些年和晨儿家父母合伙做了些酒水生意,一年到头两家平分到手七八十两银钱,按照普通人的过法足以一年大鱼大肉不愁,但是要用来进购一些修炼武道的滋补之物,这些银两怕是撑不过两个月。
市场上最便宜的滋补之物便是聚气草,其中蕴含一丝微弱的天地灵气,在强者眼中与杂草无异,但对于刚入门的修士来说足以修炼所需,可只一株便要三两银钱,这哪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
故而江明城中修士除了城主府外,主要集中在些大户家,散修是极难见的。
“晨儿,我不是吃不了苦啊,只是以前一起玩的那些哥哥你也看到了,拜入那些家族后有哪个真的修炼出些门道来了。”
陈一秋摇头晃脑,振振有词,全然不去看晨儿那带着些鄙夷,似乎看透了一切的目光。
“这大好青春年华,出去走走多找些赚钱的门路,都比去那些个家族混功法来的靠谱。”
“再说,若是我真去了那些家族做护卫,以后就少有时间回来陪你了,那样你都没个玩耍说话的伴,多孤独呀,哥也放心不下你呀!”
说罢,陈一秋对着晨儿挤眉弄眼,搞的对面的晨儿一阵羞恼,涨红着脸啐了两口。
陈一秋与晨儿自小便认识,陈一秋今年十三岁,晨儿则是要小上两岁,双方父母自年轻时便一起做生意,故而来往频繁,关系宛若自家人般,连带着俩小的如兄妹般黏糊,可谓青梅竹马。
“不说咯,天色不早了,白叔估摸着也快回来了,我也回家啦!”
陈一秋熟练的跃起,从秋千上飞跃而出,啪的一声稳稳落于地面,对于自己矫健的身手甚是满意,抬头闭眼,双手拍了拍不存在的尘土,双手背于身后,极有气势的迈步走出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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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晨儿望着那臭屁的背影,皱了皱精致小巧的鼻子,对着陈一秋离去的方向吐舌头,扮着鬼脸。
十月的黄昏格外的美,本就是晴空万里的空中挂着片片云彩,而西下的太阳散发着今天最后的余晖,金色成为了主色调,带着慵懒感笼罩江明城。
陈一秋哼着小调往家走,他知道只要过了今日白天,自己被老爹拉着去家族做护卫的事儿又可以拖上三个月,想到接下来三个月又轻松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城中的家族们,每三个月便会招些新人来做护卫,同时也会从原有护卫杂役中清出些无能之辈,也就是换血。
陈一秋他爹自他今年满十三岁后,就抱着要完成儿子儿时梦想的梦想,一个劲要拉着陈一秋去那些家族报名。
可陈一秋所谓的儿时梦想,在他看来不过是九岁前尚还是黄口小儿的自己胡言乱语,所以对于他爹说的法子一万个不乐意,在他看来与其花这时间不如跟着爹娘学习经商之道,也好让爹娘轻松些。
……
陈一秋小脸苦兮兮的,求助的目光望向母亲,而被他所希冀的母亲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桌上饭菜,手中筷子不停夹着菜大口吃着,似乎在旁的陈一秋是团没有存在感的空气般。
陈一秋的对面,则是他那想要圆儿子梦想的爹,此刻虎目圆睁,直勾勾盯着他,让陈一秋都不好意思拿筷。
沉默半响,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几下,仿佛在对陈一秋抗议着今天受到的苛待,而陈一秋也实在忍不住了,打破了沉默。
“爹,我说了好几次了嘛,我真的不想去那些家族做什么护卫之类的,这非我志向所在!”
陈虎平一听就来气,嗓门拉高五个调:
“球,爹能害你嘛!你只是在长大的过程中忘了初心,爹必须要帮你找回你的初心啊!”
陈一秋很想翻白眼,他知道他爹性子轴,很多时候都只按着自己想法来,而对于他这个儿子的想法则是当做小孩子的不成熟,不愿听取。
“你说说,你说说!”
陈虎平有点激动,手掌在桌上重重拍着,震的桌上碗筷晃动,汤汁都泼出来了些。
一旁始终沉默吃饭的陈母见状皱了皱眉头,瞅了眼丈夫,陈虎平感受到一阵寒意,急忙收手,咳了两声,压低声音继续道:
“别说你爹我不懂,修炼这玩意儿,都是过了十二岁开始练根基的,球你今年十三岁,正是开始修炼的最好年纪!”
“爹四处托关系,从年初到现在,每三个月就得跑一趟,这都第四回了!每次都得求爷爷告奶奶的,你当这名额是想上就能上的啊!次次都在外面浪到人家招完了名额才回来。”
这次陈虎平没再大嗓门,语气中也多是诚恳:
“球啊,爹知道你自小就机灵,脑子转的快,也知道你是想早点接手摊子让你爹娘轻松些。”
“可是,真要这样,咱们家以后就只能循规蹈矩一直这么下去了,你再长大几岁就可以成婚了,我看白家那丫头就不错,长的也漂亮,咱们和她爹娘关系也好……”
陈一秋头大如斗,急忙摆手:“停停停,爹你说到哪去了,扯晨儿身上作什么…”
“哦对!说远了!”陈虎平拍拍脑袋:
“爹脑子也不算多聪明,只能做点小本生意,但是你不同,爹对你的脑子很有信心!那啥子修炼功法你学还不是一看就会!别浪费我们给你生的好脑子啊!”
陈一秋苦笑,修炼武学,要是像学堂上的课本那般记住功法就可,那也不至于那么多人还苦苦挣扎于修炼门槛外了。
父子俩都沉默了,从今年年初开始,两人就因为这件事一直闹个不停,谁也不愿意听对方的。一时间,小屋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陈母动筷子的声音。
“啪。”
陈母吃完饭,放下碗筷,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房梁上挂着的灯照在她身上,她的影子笼罩着陈一秋。
陈一秋有些不自然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老娘。那清瘦的身影此刻充满了压迫感,但她只是在收拾吃过的碗筷,并没有看自己。
陈母姓陆名琴,身材苗条,头发总是用木簪子盘起来,看起来很知性。她今年三十多岁了,但时间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然精致美丽。
陆琴的这份美貌似乎也遗传给了陈一秋,所以陈一秋从小就经常被阿姨婶婶们打趣说,可惜是个男孩子,不然肯定和他娘一样漂亮。
陈一秋常常纳闷,自己那爹长的五大三粗,虽说不上丑,但和英俊那是万万不沾边的,也不知道自己娘亲年轻时是怎么想不开嫁给爹的。
然而这时陈一秋可没闲心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他心里清楚得很,老娘虽然没往他这看,但那气势却像如来佛的五指山一样,把他压得死死的,让他动都不敢动一下。
“陈一秋,我和你爹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城中心的秦家三少爷正缺个侍从,明天你就去秦府报到。”
陈一秋直接傻眼了,以前都是他老爹一个人忙前忙后,对这事儿特别上心,他老娘从不插手,甚至还会帮他说几句好话。
这次怎么突然变了卦,直接抛弃他,跑去他老爹那边站队了!!
陈一秋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他母亲陆琴平静地说道:
“这次你要是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