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檀顿住,愣了片刻知道自己被她摆了一道,磨着牙道:“当真!当真!”
“你说你想当什么,是公主还是郡主?”
他脑海中竟辗转而过无数个可能,找哪个藩王给她认个干亲,或者是……真就封她个异姓公主。
可他真舍不得她。
“我告诉你宋旎欢,你当公主郡主也别想自己飞出去瞎扑腾,你有了品阶就更得给我乖乖留在云京。”谢檀冷笑道。
“而且澜止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你一个弱女子,还想带着他仗剑走天涯去啊?怕是刚出云京、不,刚出宫门就被歹人掳了去!”
“到时候被卖给人做十几房小妾,天天关着你让你给他生孩子!”
宋旎欢看着谢檀道:“澜止有钱。”
谢檀冷哼一声,“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有钱,朕这就给他罚没了去!”
宋旎欢笑出了声,她已不是以前那个偏执又决绝的女子了,这些年她知道宁折不弯也是要有资本的。
如今谢檀当了皇帝,他若不放她走,她是走不了的。
她方才也想明白了,谢檀独居高位不免孤独寂寞,有少时的伙伴相伴,也很好。
只要他不强求她爱他。
她当然不可能真让他封她当郡主公主的。
“我没说不留在宫里呀,留在宫里当然是好的。我不过就是在慈幼所多待了些时日,你就这么生气?”她眨巴眨巴眼睛道,“檀哥如今不同了,说封公主郡主就封呢,我哪敢呀……我巴不得不让人知道我看见我呢。”
谢檀无语,但心是放下了,她并没有变多少,内里还是那个狡黠的小姑娘。
这些年她受苦了,多养一养,就能将她脸上的笑容养回来。
他喜欢看她肆意横行,尤其是他现在拥有四海,皆任她取用。
谢檀语气中带着上位者的力量感,他道:“别人看见你又怎么了?你怕什么?想去哪就去哪,别怕人看见,任何事都有我担着。”
“想在慈幼所,就踏实在这吧。”他无奈道,心里老大不痛快了,但想到她在这里更加自在,便叹息一声把心里的不痛快压下去。
谢檀走到她帐子前,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能依稀看见她微敞的衣领中精致的锁骨,肩背单薄雪白,让男人看了就心生怜爱。
他忙将目光移开,道:“以后我想见你了,就来看你。”
“还有,不许再自己一个人喝酒。”
宋旎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谢陛下!”
这件事就这么达成了共识,宋旎欢恍然觉得和谢檀似乎回到了曾经。
杀伐果断的冷面帝王外表下,藏着的是那个爱护她的少年。
日子一天天的过。
宋旎欢可随意往返皇宫禁廷与慈幼所之间。
其实她并不是多喜欢孩子,只是抱着恕罪的心理,另外这是澜止留下的念想,她要替他做未完成的事。
跟孩童在一起,就免不了要唱歌跳舞。
少年时父亲曾请人来府中教授过她跳舞,那时跳舞对于宋旎欢来说是兴趣爱好,锦上添花而已,并没有多么认真去学。
后来流落烟花之地,舞技精进了不少,耻辱感却攫住她的心。
优美的舞姿,犹抱琵琶半遮面,是求生之技,是故作矫揉的摇尾乞怜,这些像是羞辱的烙印打在她身上。
后来到了谢府,成了少夫人,更不需要跳舞来取悦他人。
所以自从离开馥娆庭,这些年来宋旎欢都没有再跳过舞。
如今为了慈幼所的孩童,又要重拾遗忘的舞技了。
皇宫。
谢檀刚登基不久,南方并未完全归顺,政务繁忙,不能日日都出去。
尤其是对于谢云霁,他很是头疼。
内阁空出一个职位来,按理说除了他,朝中并无二选。
可若是让他进了内阁枢密,他便会时常进入禁宫。
谢檀不杀谢云霁,已是极力隐忍了。
日日看着他,与他议事,想想就头疼。
而谢云霁所书的《运河行书》、《番邦策》他都看过了。
坐的位置不同了,在朝廷的角度去看,谢檀不免惜才。
晌午,议政的群臣都散去,御极殿内一片寂静,偶尔掠过清浅的风声,龙涎香的烟气袅袅升腾在高高的藻井中。
阳光照在年轻帝王的背上,他精致阴郁的面容全在阴影里。
陈良抬眼看了一眼皇帝,道:“宋娘子这几日带着慈幼局的孩童们排练《山枝》呢,陛下,可想去瞧瞧?”
谢檀眸光微动,自从当了皇帝才知为何古来有帝王宠幸宦官,宦官当真是以皇帝的意志为转移。
不像那些文臣们,只会给他添堵。
陈良是一个很懂分寸的人,不专权不擅权,用着舒心。
“宋娘子那舞姿,奴才只看了一眼,那真是没得说。”陈良道,“奴才历经三朝,还未见过宋娘子这样得了圣宠不要封赏不要位分的。”
谢檀发觉,有人夸宋旎欢,他的心情竟会不由自主的好起来。
可她不要封赏不要位分,就是不要他啊。
“前几天,奴才过去慈幼所,宋娘子还跟奴才打听陛下的事。”
谢檀道:“打听我什么?”
有什么事不能直接问他?
“宋娘子问奴才,陛下可曾娶过亲。”
他低低笑了声,道:“告诉她,不曾,从未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