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界的战斗有时候悄无声息,有时候却异常的残酷,这点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多多少少是有一定了解旳。
他之所以挑起这次学术界的战斗,是因为笃定自己没有任何风险,不会承担巨大的压力。
因为,
这里是法国
这里是波尔多中心医院
这里是自己的主场
而要面对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年轻医生和一个国际上没什么名望的老医生。
但洛朗·法比尤斯医生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可恶到了极点、对着自己比划侮辱手势的年轻人竟然能召唤来一位可以应邀去林塔私立医院做手术的老人。
这是洛朗·法比尤斯医生未曾预料到的。
而且这位老人丝毫不讲武德,竟然带着波尔多中心医院的董事会成员前来,自己的主场在瞬间变成对方的主场。
洛朗·法比尤斯医生一想到这点,就心生恍惚。
他至少看了那三位董事十遍,反复确认过不是伪装的。
这都不算,主场莫名其妙变成对手的主场不说,那位老人似乎身经百战,对学术界的战斗极为擅长。
他的眼眸中充满了冷静与残酷,洛朗医生仿佛看见老人已经挥舞起屠刀,刀锋直奔自己。
他上来后没有含蓄的只讲述ESD手术的优缺点,而是直接应战,坦克、飞机、大炮都摆出来,不杀个你死我活决不罢休。
时间流逝,黄老还在台上缓缓的做着讲学,洛朗·法比尤斯医生的心情却持续低落。
洛朗·法比尤斯医生见过很多次学术界的战斗,但却没见过这么犀利的应对。
和这位老人的即兴演讲相比,自己对学术界的战斗简直弱的一逼。
他到底是谁,洛朗·法比尤斯医生泪流满面。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已经确定自己的学术地位将会在今天一落千丈,被这位老人和那个少年打落云巅。
挑起学术之争,就要面对这种后果。当年牛顿还年轻的时候挑起学术之争,胡克出招,强如牛顿也只能退避三舍,躲到乡下安静了很多年。
而等牛顿战胜了胡克,英国皇家科学院里所有胡克的痕迹都被抹去。要不是胡克本身极为牛逼,怕是后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楚院士。”陆天成听黄老的讲学越听越是恍惚,甚至有些害怕,他小声问道,“黄老的演讲的内容怎么这么尖锐?”
“这是迎战。”楚院士的见识要比陆天成广阔无数倍,他虽然没有在国际场合见过类似的事情,但却听说过。
而如今亲眼目睹,楚院士早已经热血沸腾。
“这种学术界的战斗,一旦失败,将会身名俱裂,永世无法翻身。所以黄老的论点、论据都很尖锐。”
“……”陆天成听到身名俱裂四个字,心头一阵恍惚。
“刚刚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就是这么做的,只是他的很多论点都站不住脚。黄老的说法就不一样,我估计不是即兴演讲,而是黄老自己琢磨了至少十年的内容。”
楚院士简短的评价道。
“十年!”
“嗯,每一项新术式的出现都要过这关。只不过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相互之间探讨,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楚院士压低声音解释道,“黄老对今天的局面早有准备,要不然解释不了他每一句话都无懈可击,根本不像是一名八十岁的老人家做的即兴演讲。”
“……”陆天成沉默下去。
事实证明,黄老一脉沉稳牛逼,不管什么时候都值得信任。
和国内其他专家的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相比不同的是人家黄老的主要精力放在外战上,以至于国内传言黄老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老人家。
看看吧,当黄老露出自己的爪牙时,时多么的恐怖。
二十五分钟,黄老讲完,周从文翻译完最后一句话后,全场已经鸦雀无声。
那种浓郁的枪火气和血腥味道让所有人都沉默,不再议论。
原本坐在这里的医生们都知道ESD术式的好处,虽然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强词夺理,但却无法彻底把ESD术式压制住。
而经过台上的那位老人家的解释,众人都知道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完了。
这是针对于ESD手术的争执,也是一场学术地位的争斗。
虽然主角竟然是一名……不,两名胸外科医生。
洛朗·法比尤斯医生的脸色惨白,双腿颤抖,他恨不得黄老的演讲早一点结束,结束这该死的对战。
他想起了哥本哈本的那次旷世战斗,黄老就是爱因斯坦,甚至那位老人是海森堡和波尔。
自己在这种级别的大佬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失败是必然的,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只希望早一点结束这种凌迟一般的羞辱。
好在终于结束了,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做了至少十次深呼吸,冒着呼吸性碱中毒的危险强行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不要失态,不要失态,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在心里告诫着自己。
因为一旦失态的话,就证明自己输了。
而现在,还是一场“平和”的学术讨论。
周从文把自家老板的最后一句话翻译出来后,回头与老板对视,随即微笑,开始调整投影仪。
洛朗·法比尤斯医生一怔,他看着黑板上周从文画的素描草图,对方不是没有准备PPT么?要不然谁会当场画局部解剖图。
很快,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就知道对手的残暴。
一切,才刚刚开始。
那位老人苍老的躯体下隐藏的是宛如战神一般狂野的战斗欲望,而支持这种欲望的,则是他深不见底的理论基础。
在讲述完之前的病案后,黄老没有就此收手,而是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开始根据洛朗·法比尤斯医生之前精心制作的PPT的每一个论据做反驳。
洛朗·法比尤斯医生看见投影上的PPT被那个年轻医生转到最开始的一幕,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对方不准备给自己留任何的活路,他们要用最强的力量把自己按死!
洛朗·法比尤斯医生在明白这一点后,颤抖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