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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商埋头吃意大利面,下一秒,一名穿大衣的男人动作粗鲁拽程禧。
“哎,程禧——”
“吃你的!”她呵斥,不让秦商跟着。
秦商仔细瞧,男人背影成熟,英挺,依稀是高端商务人士,极具风度。
街巷覆了一层雪霜。
一扇扇橱窗,一棵棵圣诞树。
迷情闪烁。
周京臣伫立在一片浓白与红绿之中,焚了一支烟。
“为什么没上课。”
“请假了。”她坦白,“去商场订购校庆服装。”
男人目光寒冽,盯着烟头,“他是谁。”
“同学。”
“仅仅是同学吗。”
鸦雀无声。
周京臣偏头,那么寒冽的目光,又盯着她,“没几分亲密关系?”
“哥哥在约会吗。”
她握拳。
指甲盖刺在掌心,一个个月牙状的印子。
“是我审问你,还是你审问我?”
“我犯什么罪了,你审我。”小雪漂浮在她乌发、睫毛和粉嫩的毛衣领,柔弱裹着执拗,纯净下又是什么?是摆脱周家的自由,是在学校的放纵恣意,惹他萌生了摧毁的念头。
“你没资格挑男人。”他冷冷一笑,“周家不是白养你的,你该嫁什么丈夫,有什么姻缘,是周家决定。”
睫毛上的雪花融化了,犹如一滴泪。
周京臣烦闷,移开目光,掏出卡,“大方用,不必节省。”
她始终没回去,十有八九没生活费了。
程禧一瞥,烫金名片:北航集团总工程师,周京臣。
“用你名片干什么?”
他怔住。
气糊涂了。
随手丢了名片,掏另一个口袋的银行卡。
“我有钱...”
“男朋友的钱?”程禧再次触了他的逆鳞,“入学报到那天,周家叮嘱你了,安安分分毕业。才四个月,偷偷谈恋爱,一起过圣诞节是吧。”
周京臣怒上加怒,神色阴鸷骇人。
“去酒店了吗?”
蓦地,她浑身颤抖。
牙齿也抖。
磕磕绊绊挤不出一个字。
泪雾朦胧望着他。
他竟然,怀疑她和男人开房。
从十二岁到十九岁,她规矩,自律,高一、二同学早恋得多,偶尔有暗恋老师的,唯有她,除了学渣、手欠、离家出走...周淮康夫妇没操过心了。
“程禧!”她越是愣着,越像是默认,周京臣暴躁,“你以为父亲母亲脾气好,以为我脾气好?”
她挂不住面子,又狡辩不赢他,扭头跑了。
“京臣——”孟院长的侄女拉门出来,“她是你妹妹?”
“嗯。”
“闹了不愉快吗。”女人松口气,幸好,不是小女友。
“任性妄为。”他甩下一句,煞气腾腾上车。
秦商看见程禧走了,风风火火付了账,保时捷疾驰而过,周京臣降落车窗,瞟车牌号。
小人物。
周家的交际圈,清一色的A0、A1车牌,没到这级别的,一律不入眼。
他面孔愈发阴森。
什么货色。
拱了周家的小白菜。
“等等我...”女人在原地跺脚。
车一溜烟,消失了。
她拨通电话,羞愤的哭腔,“叔叔!周京臣不管我了...”
......
周京臣在集团的办公室睡了一夜。
第二天,借着帮周夫人‘查询档案’的名头,去了一趟学校。
教学楼没什么学生,是周六,圣诞节,陆陆续续离校过节了。
他同副校长握了手,“我母亲很关注校庆。”
“李校董一生奉献给教育事业,去年周副市长公务忙,她兼顾学校和周家,不得不提前退休,学校上上下下不舍她。”副校长带着周京臣朝图书馆的方向走,“校庆基本筹备完了,李校董和周公子出席吗?”
“下一届出席吧。”周京臣婉拒,“新生的恋爱问题,我母亲也关注。”
一讲恋爱,副校长头疼,“军训期间,新生恋爱比较多,体育系的小伙子帅气,艺术系的女孩子漂亮,自然对上眼了。”
“金融系呢?”
“几个家世好的男生在谈。”
他摩挲腕表,“学生会的文体干部,有谈吗。”
副校长诧异了,周公子明显是一次次缩小范围,有目标性的,“据我了解,女干部没谈。”
周京臣表情渐渐缓和。
不知不觉,走到舞蹈室,艺术系的一群女生发现了周京臣,“是他!金融系新生的家长。”
她们驻足,观望,“新生叫什么啊。”
“藏得蛮深的,无人认领。”
“这种家长也不认领?我认啊...我宣布,我爷爷下岗了,他上岗。”
女生们大笑。
程禧换了金丝绒舞裙,国标鞋,一招一式辅导秦商,“你手老老实实的,不然我剁了你!”
“小秦同学有福气啊。”伴舞的女同学调侃,“咱们队长手把手教你跳,队长那细腰和翘臀,你搂一下回味终生吧?”
“我此生最好的时光,尽在舞蹈室了。”秦商销魂咂舌,“以后,我娶不上程禧,按照她形象标准娶老婆。”
这句骚话,正好灌入周京臣耳朵。
昨天在西餐厅,他其实没注意男生的长相,但气质花里胡哨,绝非什么善类。
今天,又勾肩搭背跳舞了。
“这个男生,哪个系的。”
“金融系。”
周京臣一张脸凉浸浸,严肃训话,“男生女生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副校长一懵,“校庆的开场秀是演一出西方戏剧,外语系和声乐系的学生多,所以有交谊舞,舞蹈姿势是固定的...”
“法律规定的?”他反驳。
副校长没辙了,匆匆去请示校长,是否取消开场秀。
校长思索了一会儿,“程禧独舞,其他学生的双人舞不变。”
2月27日。
开学,校庆。
周淮康夫妇回南方李家过春节,程禧没去,留在疗养院陪程母。
除夕,她发了朋友圈,是郊区的烟花。
周京臣的微信一潭死水。
大年初一,她包饺子,配文是‘吃硬币,硌牙。’
他仍旧没动静。
初二,周京臣派秘书给程母送了新年节礼,是营养品和红包,红包不小,八万八。
整个寒假,程禧与他没碰面。
没联络。
......
校庆当天。
18组交谊舞演员依次登台,女生们都有男舞伴,只有她,自己架起胳膊,歪着头,和空气跳。
秦商抱着女同学旋转到她旁边,“程禧,你舞伴呢?”
“你叛变了啊!”她怨怼,“你换人了,我耍单了。”
“天地良心...”秦商委屈,“系主任说我舞姿差,妨碍你发挥,替你安排新舞伴。”
确实安排了一位男同学,可来不及磨合了,踩拍子踩不准,踩脚趾一踩一个准儿,程禧左脚肿了两天,真跳不了。
奇怪。
系主任从不插手文娱部的活动。
换她的舞伴...
观众席,钟雯捅了捅安然,幸灾乐祸,“程禧在台上比划什么呢,像个智障神经病。”
“做法喽。”安然煞有介事,“总有小贱货太闲了,程禧在镇压贱人。”
钟雯炸毛了,“你骂我贱?”
“你先骂程禧的!”
她俩薅头发,互掐。
系主任恰巧路过,一条围巾飞扑在脑袋,砸掉了眼镜,“吵什么!”
安然小心翼翼捡了粉碎的眼镜,主任发飙,“谁的围巾!”
系主任处于‘妇男更年期’阶段,得罪了他,日子不好过。终归是室友,再不和睦,也一致对外,“是秦商的!您拆散他和程禧,他报复您。”
十分合理。
秦商虽有特权,大庭广众下‘不敬’系主任,是大错。
校庆一结束,罚跑五公里。
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跑一半就瘫在操场了,“程禧,爱你太难了...”秦商气喘吁吁,“系主任离异三年了,是不是喜欢你啊?”
程禧扔给秦商一瓶水,回老宅。
上二楼,闯入周京臣的卧房。
他刚洗了澡,一手内衣,一手浴巾,在擦拭腰腹和臀沟的水珠。
“周京臣——”瞬间,她呆滞。
醺黄的光影下,他潮漉漉的,骨骼,线条,肌肉,每一寸是健硕,强悍的绯红,仿佛夕阳海岸,涌起的一浪浪潮汐。
男人皱眉,侧身,遮住私密,“出去!”
程禧惊慌无措关了门,杵在走廊,五脏六腑震荡着,忐忑着。
之前,倒是见过他袒露胸膛、穿短裤的模样;如此一丝不挂的赤裸,没见过。
她揉额头。
滚烫。
高烧一般。
忘了,立刻忘了。
“禧儿小姐回来啦。”何姨乐呵呵,“我元宵节送去疗养院的乌鸡汤您喝了吗。”
程禧心神恍惚,“喝了...”
“您怕腥味,我拿香醋和白酒腌制了,不腥吧?”
“进来。”这时,周京臣开口。
她一激灵。
攥紧了外套的拉链。
推门。
男人衬衫长裤,恢复了斯文,从容。
“回家兴师问罪?”周京臣系着纽扣,注视她,“不许你和他跳舞,不痛快了?”
一段‘香艳’的插曲,扰乱了程禧,没了气势,“你...别折腾他了,已经不跳了。”
“你喜欢一个,周家折腾一个。”
“不喜欢。”
周京臣眯眼。
良久,“住下吗?”
她摇头。
“明天,我出差外省,为期一年。”他停顿,“今晚,你在家吃饭。自从春节一南一北,父亲母亲一直想你。”
一霎,程禧的血脉筋络似乎断裂了。
坠入冰窟。
周京臣要离开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