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播种（下）

“诺文先生，鲁恩的贵族们实在是太贪婪无厌了，他们占据了鲁恩王国九成的土地，还在想尽办法从农夫身上不间断地榨取利润，毫无绅士风度。”谢钦冷着一张脸，“他们的行为仿佛野兽般野蛮暴力，把农人赶出田野，把工人囚禁在工厂，轻易践踏着他人的生命！”

在诺文上次不经意间表露自己的“新奇观点”后，谢钦就把他当成了一位卓有见识的智者，经常一起讨论鲁恩王国的现实问题。

诺文叹了口气：“社会的思潮正在发生变化，传统的观念渐渐被取代，坚守贵族荣耀的守旧派们发现他们过去的生存准则不再适用，而由工厂主和富翁们组成的新贵族逐渐掌握话语权，一切都在向资本的方向涌去。”

自从《谷物法案》废除后，守旧派和土地贵族的力量大幅缩水，下议院的议席中涌入一系列新面孔。

而在这些新贵族的带领下，资本的力量如洪水般泛滥成灾，侵蚀着旧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破坏着几百年来墨守陈规的社会秩序。

传统的农业领域也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农业工人这个新生职业由此诞生。

这群人没有自己的田地，只能争抢着成为贵族们的佃农。他们在农忙时被城堡的管家雇佣工作，在农闲时只能四处打零工，如苍蝇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饥不裹腹，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甚至比不上工厂里的工人，后者至少具有较为稳定的工作。

“谢莉尔主教竟然还想要和那些无耻的贵族们合作，他们不配得到母神的庇护，他们是这片土地上的罪人！”

大地母神教会的根基之一就在于农业，农民的信仰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在鲁恩王国的土地上，传统的农夫已经绝迹，那些引以为傲的术法也没有用武之地，真是让来自费尔波特王国的教会传教士们有些“水土不服”了。

“你认为是什么造成了现在的状况呢？”诺文平静地问道。

“是蒸汽！是机械！这里的一切古怪都源于他们！”谢钦双手抱胸，看着城市远处的滚滚黑烟，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一个自幼生活在乡村田野、绿绿森林的孩子，当他第一次见到钢铁制成的丑陋造物时，他的内心深处大抵是惊恐而厌恶的。

谢钦就是那个孩子，一个童年时就被“蒸汽怪物”留下深刻阴影的人。

他天然地厌恶机械造物们，认为它们破坏了自然的和谐、大地的平和，并粗浅地将鲁恩这片土地发生的全部惨剧归因于它。

“你的观点太偏激了，蒸汽和工业固然有它们巨大的危害，但它们无疑也推动了人类的进步。”诺文指了指自己的大脑：“人们的思想才是一切改变的由来！”

“我周天会给下街的几个孩子讲课，你要来听听吗？”

诺文伸出了手。

......

周日，布雷斯特街，诺文家。

“嘿咻，嘿咻！”贝蒂大口吹气，一口将热腾腾的牛肉饼咬下一大块，“好烫！”

“慢一点儿哦！贝蒂。”诺文递给她纸巾：“汤汁都滴到裙子上了，下午艾米他们见到你这幅样子，会嘲笑你的哦。”

“呀！”贝蒂慌慌张张地站起身：“父亲，我要去换衣服啦！”

“别跑太快！”诺文没好气地笑道：“露西亚，你去看着这孩子，怎么最近越来越调皮了。”

“好的，先生。”露西亚捂嘴偷笑。

凯米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人类一眼，晃动几下耳朵，别过头继续恰饭。

蒂厄撞了她一下，鸡嘴朝着贝蒂的房间指了指，眼睛嘀哩咕噜地转动。

“喵？”~~什么事？

“唧！”~~去看看！

“喵喵喵~”凯米摇了摇头。——没什么好看的！

“唧！”~~商量点事情呗！

凯米用猫爪挠了挠下巴，大口吃了一嘴饭，抖动了下猫耳，迈动小短腿领着蒂厄雄赳赳气昂昂地向贝蒂的房间走去。

一猫一鸡躲在房间的角落，嘀嘀咕咕地密谋着什么，不时发出奇怪的叫声。露西亚帮贝蒂换好衣服，看着凑在一起乱叫的两大宠物，头上冒出了“#”字，拎起两小只的脖颈把它们“扔”出房门。

时间流转到下午，诺文家的门铃声不断响起。

塞斯三小只、迪杰、谢钦先后坐到待客室的沙发上。

因为书房不足以容纳这么多人，诺文把接待室改造成“新教室”，开始对众人展开授课。

女仆小姐在午餐后就回家休息了，所以房间内只有诺文的学生们和他本人......

“凯米！蒂厄！”诺文揪出了躲在沙发底下的一猫一鸡，“怎么又躲起来听墙角？”

这两个小家伙自从偷听了一次诺文讲课后，就总是想尽办法旁听诺文的小课堂，每到周末，就开始和诺文斗智斗勇。

“喵”~~被找出来了，果然还是该听我的躲在桌子底下。

“唧!”~~那样更容易被发现吧！

看着诺文一脸认真地和两只宠物说话，三小只见怪不怪，迪杰浑不在意，谢钦虽然想要询问一下情况，但为了维持自己威严的教会非凡者形象，仍然冷着一张脸淡淡看着这一幕。

“父亲！”贝蒂冲上去，一把抱住自己的两个好朋友，“不要欺负凯米和蒂厄！”

诺文无奈地看了她们一眼，叮嘱道：“那要保持安静哦！”

待众人齐齐坐好后，诺文几步走到房间最前方，在白板上书写今天授课的主题。

资本主义。

“这节课我们讲一讲资本主义，在了解资本主义之前，我们要先知道什么是资本......”

“所以资本主义就是众多资本集中在少数人的手上，并利用这种资本获得权力和影响力.....”

“鲁恩王国的资产阶级正在逐渐形成，资本正在改变人们的认知，颠覆旧秩序......”

看着底下一双双闪亮的双眼，诺文深刻地感觉自己正在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丝改变。

种子已经深埋这片土地，诺文期待着它们茁壮成长，成为参天大树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