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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掠过那凉亭纱帘,软剑呼啸一声,骤然抵在国师肩膀,泛着冷光。
秦不闻一只手肘抵在石桌上,另一只手握着剑柄,冷冷地看向老国师。
“国师大人,脑袋不想要了?”
秦不闻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威胁与凉意。
她似乎真的在思索,要不要在这里杀了国师,封锁消息。
——这个消息,绝对不能流传出去。
老国师放下手上的铜钱,看向秦不闻的眼神复杂,他稍稍拧眉,声音不卑不亢:“世人都说,长安王殿下包藏祸心,意图谋逆。”
秦不闻不答。
“但如今,微臣看来,”老国师轻叹一声,扯了扯嘴角,“倒不是那么回事。”
世人只能看到表象。
看到长安王与陛下不合,便是长安王不忠不臣;看到长安王杀人,便是滥杀无辜;看到长安王杀了忠臣,便是祸国奸佞。
世人只能看到这些,所以也只能相信自己看到的。
刚刚那一瞬,在他说出长安王是“真龙之姿”时,他分明察觉到,殿下是想杀了他灭口的。
钦天监国师聆听天命,不受皇帝管辖,在百姓心中有着绝对的权威与说服力。
若是今日一卦外传出去,不知要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江山动荡。
而很明显,眼前的长安王,并不希望这卦象外传。
软剑泛着冷光,落在国师肩膀上,分毫不动。
“今日之事,本王不希望从第三个人的口中听闻。”
是警告,也是威胁。
老国师叹了口气,他看着石桌上的三面龙首:“殿下,天命不可违,哪怕此事微臣不说出去,天命已定,不会随意更改。”
“事在人为,”秦不闻轻笑一声,神情恢复到往常的慵懒随意,“本王不信,三枚铜钱能翻了天不成?”
——她当时,说了跟季君皎一样的话。
“殿下……”老国师皱眉,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秦不闻收了软剑。
她轻嗤一声,伸出一只手,将其中一枚铜钱翻转过来。
三面龙首瞬间转为两面。
“这天命,本王还非违不可。”
老国师眉头紧皱:“殿下这么做,会遭受天谴。”
“我本就是要下阴曹地府的,”秦不闻满不在意地笑笑,“我才不怕什么天谴。”
“殿下做这些,是为了让陛下稳坐皇位?”
老国师神情复杂地看向秦不闻。
大概是想到,昔年坐在皇位上,惴惴不安,总是下意识向她投来视线的宋谨言,秦不闻抿唇一笑,眸光柔和了几分。
她转而看向老国师,黑眸平静又冷沉。
“我可做奸佞妄臣,被史官百姓唾骂,人人不齿。”
“但我要宋谨言,做千古一帝,万人朝颂,永世流芳。”
她才不怕什么阴曹地府,十八地狱。
她既答应了小老头,哪怕是自己做白骨人梯,也要将宋谨言送上高处。
老国师定定地看向秦不闻,那眼神中带着太多秦不闻看不懂的情绪。
许久。
老国师垂目:“今日之事,微臣不会说出去,殿下放心。”
秦不闻这才轻笑点头:“国师大人聪明,应该也知道今日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老国师不语。
秦不闻也没准备逗留,转身欲走。
未出凉亭,身后,老国师叫了一声:“长安王殿下。”
秦不闻止步。
她转头,便见不知何时,老国师跪在她面前,姿态恭敬。
“殿下,要长命百岁才是。”
秦不闻闻言,不觉笑笑:“祸害遗千年,国师大人的祝福,本王记下了。”
……
可秦不闻还是没能长命百岁。
思绪至此终结。
“阿槿?”
见秦不闻出神,季君皎轻唤她几声。
“嗯?”秦不闻这才回神,对季君皎笑着,“大人,怎么了?”
季君皎以为阿槿是担心了。
他伸手覆住秦不闻的手背,嗓音温和清润:“阿槿不必担心,你我二人情投意合,天公作美,不会有事的。”
秦不闻点点头,对季君皎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离开书房后,秦不闻回到了偏院房间。
天色已晚,秦不闻躺在床榻上,睡意全无。
她仍旧不信什么天命。
但从她重生以来,她至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复活。
这样诡异的事情,她也只在话本子里见过。
这也是天命吗?
秦不闻不清楚。
她抬起手来,审视着自己的手指。
这具身体不是她的,按照云和月的说法,她的尸身在那么多年不腐不坏,也是吊诡。
想不通就不想了。
秦不闻眼神清明,缓缓阖上眼睛。
她写的信件应该已经出了京城了,她只要将所有事情部署完毕,确保宋谨言稳居帝位便好了。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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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秦不闻一直没闲着。
她还有不少琐事没有处理,整日借着摆摊的名义出府,跟耶律尧和苏镜周旋。
贤王宋承轩因为失去了李云沐这个左右手,最近焦头烂额,几日没有出王府了。
而瑞王宋云泽也因为忌惮鬼魅阁杀手,极少迈出府门。
坊间渐渐起了传言,也不知道这谣言是从哪儿起来的,迅速席卷京城。
——听说,长安王的亡魂回来了!
长安王来向李云沐索命来了!
他还要杀了贤王瑞王,还要杀了当今陛下,覆灭整个曜云!
这等荒谬的传闻,本来应该没人相信的。
但也不知道为何,那传闻越来越邪乎,越来越诡异,曜云的百姓也都纷纷忌惮起来!
“这长安王真是阴魂不散!”
“谁说不是呢,人都死了,竟然还回来索命!”
“陛下不会当真会被长安王……”
“怎、怎么可能!陛下乃真龙天子,不可能惧怕这种孤魂野鬼!”
“说的是啊……”
“据说,那长安王附身在了旁人身上,跟寻常人没什么区别……”
“别说了别说了!怪吓人的!”
“……”
秦不闻坐在书摊前,听着路过的百姓议论着,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正想着要怎样才能将这传闻传得再快些,一道身影便遮住了秦不闻面前的光亮。
秦不闻抬眸,阳光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傅司宁一袭水青长袍,蹙眉看她。
秦不闻眨眨眼,眉眼清润无辜:“少卿大人,您也是来买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