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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晴空,照耀着绥城的每个角落。
今天,韩涛为寻找师父陈文明的下落,亲自到劳务市场附近的派出所查看治安监控录像。
由于劳务市场招工的高峰时间集中在早晨七点至上午十点左右,所以他查看监控画面的速度也相对较快。
天黑前,他终于在监控画面中看到了陈文明的身影。
而且他清楚地看到,陈文明在和周知说了一阵话之后,和其他几个民工一起被带上一辆白色面包车。
韩涛立即打电话向宋局请示,将对周知的跟踪扩展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跟踪。
就这样,绥城刑侦大队派出两队人马,日夜轮流监视周知,以求尽快追踪到突破性的线索。
这一跟就是十来天,只可惜,刑侦队毫无收获。
周知的行动轨迹照旧,从劳务市场招到民工,用白面包车把他们送到长丰木材厂,然后就回家,没有任何异常。
一时间,韩涛急得焦头烂额却无计可施,像硬拳头砸在棉花上,无可奈何。
韩队无从知道,这是有人在暗中跟他较量的结果。
自从那天杨栋梁打来电话,告知陈守才是警察,沈复生便下令暂停从木材厂往矿场送奴工。
这样一来,周知就像个普通的打工仔那样,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谁都无法从他身上查出异常。
在暂停往矿场输送奴工的第十四天,让沈复生措手不及的意外情况发生了。
矿里有十多个奴工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免疫力低下,被一盆发馊的面条全部撂倒,上吐下泻根本不能下矿。
接到杨栋梁请示的电话,沈复生思考再三,决定冒险送一批奴工过去救急。
这个机会,成功被一直没放弃蹲守的韩涛抓住。
当看到周知带着一车人,在深夜驶离长丰木材厂,他带着组里的人立即开车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困在黑矿场地下室里的陈文明,依然在苦苦寻找逃走的机会。
他躺在破沙发上,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四处探看。
可是这地下室就像一座被焊死的铁笼,他找了很久始终没有发现这座牢笼的破绽之处。
门外的连锁哗啦哗啦响动,又到了新一天马仔送饭的时间。
这地下室的电灯开关在门外,马仔嘴里骂骂咧咧嘀咕“里头乌漆嘛黑,上次差点把我摔死”,“啪”一下按了大灯的开关。
地下室里瞬间通亮,陈文明一眼就看到对面墙壁上有个通风口!
他在黝暗的环境里关了太久,眼睛实在受不了这突然乍现的强光,只好用手遮住眼睛。
马仔进来,把饭盆往破木桌上一撂,转身就走,多一分钟都不愿意停留。
在地下室关久了,陈文明摸索出一个办法辨认白天黑夜。
他趁送饭马仔开关门的短暂瞬间,刚好能看到地下室对面墙上的半扇窗户。
此时那扇窗外漆黑一片,而地下室门外走廊亮着灯光。
陈文明心头一震,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铁门重新上锁,而且马仔临走时在外面关掉了地下室里的大灯,熟悉的黑暗再次降临。
陈文明赶忙从破沙发上爬起来,端过那盆饭,狼吞虎咽地吃。
吃完饭,他把饭盆一扔,站起来试试腿脚上的力量,十多天来第一次笑了:“还行,果然吃饱饭就能有些力气。”
事不宜迟,他搬起桌边的椅子直奔墙边,打算看看那个通风口有没有锈死。
他站到椅子上,抬起手在通风口四边摸索着,果然已经锈死了。
但是他并没有灰心,一般这种老式通风口都是用铁边框中间镶着一层细铁丝网。
他琢磨,既然铁框已经锈死,说明这个通风口锈蚀程度很严重,而细铁丝网耐锈蚀的程度极低。
他试着把手掌按在铁丝网上,往前一推,手顺利穿了过去。
逃出地下室的机会,真的近在眼前了。
陈文明忍耐着激动,快速把锈蚀腐烂的细铁丝往扒掉,然后抓住锈死的铁框,脚蹬上椅子靠背横梁,拼尽全力向上用力。
这十多天的半饥半饱,让他因祸得福,消瘦的身体顺利进入狭窄的通风管道。
他吃力地沿着管道往前爬,顾不上这通风管道的尽头通向什么地方。
管道里经年累月的厚重灰尘,呛得他不敢用力呼吸。
就在他被呛得憋不住要咳嗽出声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
有亮光就说明是矿场院中大射灯能覆盖到的地方,也是极可能有人走动的地方。
陈文明犹豫片刻,索性把心一横,反正杨栋梁不敢轻易对自己下黑手,出去被逮住大不了再关进地下室。
他抱定这样的决心,迅速朝着那光亮爬去。
一路平安。
陈文明爬出通风管道,一直贴墙根往矿场大门跑,竟然一个人都没遇到。
经过监工宿舍窗下时,他听到里面吵吵嚷嚷划拳的喊声。
怪不得没遇到人,原来杨栋梁他们在宿舍里喝酒。
当年做侦察兵的童子功还在,陈文明悄无声息迅速通过监工宿舍,离矿场大门越跑越近。
猛然间,他看到那辆通勤车空荡荡地停在大门口,心想,这是周知又往矿场里送奴工了。
他来不及深思太多,猫着腰避开射灯的光,一路直奔大门口。
然而,当陈文明眼看就要冲出这座巨大樊笼的刹那间,突然听到从侧面传来一声喝问:“谁?!”
这声音不大,有点怯生生地发颤。
陈文明心跳怦怦加速,停下了脚步,但是没吭声。
他扭头往侧面看去,大门墙垛上的球灯落下幽幽白光,照在墙垛下正慌张系裤腰带的人。
那个人正是胆小怕事的周知。
陈文明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此时,只要周知大喊一声,他的逃跑计划将功亏一篑。
他迅速且冷静地思考一下,提步朝周知走过去。
“陈……”
他到了跟前,周知刚要惊呼,被他一把捂住嘴,搂住脖子拖拽到门垛外面。
周知吓得不轻,没再喊叫,背靠墙垛,颤声问:“你、你以为这座大山那么容易跑出去吗?要不你还是回地下室去吧?别连累我呀。”
陈文明看他这样,心缓缓放下来:“周知,陈叔知道你和杨栋梁他们不是一路人,我看得出你的品性,你不是坏孩子,我更知道你之前也是黑矿的奴工,那时候你没少挨打吧?”
周知没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眼圈红了,甚至能看到点点泪光。
这座黑矿,他何尝不想跟这个老刑警一样逃离?
可是他不敢。
攻心战是刑警的必修课,陈文明短短两句话便击中周知的心理要害。
他握住周知的手,像一位语重心长的长辈,轻声问:“事到如今咱俩谁都不用藏着掖着了,你跟陈叔交个实底,把‘红丝巾案’的真相说出来,我保证能让局里给你按立功表现算。二月二号那天晚上,你到底去清源桥干啥?还有,你这样老实巴交的孩子,咋就从奴工变成他们同伙了?”
周知恨不得把压在心中的秘密对这位老刑警一吐为快,直接说出看到杨栋梁行凶杀人的实情,可是他万万不敢。
一旦他撂出杨栋梁,那乔慧的死,就得他来偿命。
他支吾着对陈文明摇头,刚想开口劝老头悄悄回地下室,他可以当什么都没看见。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传来杨栋梁的叫骂声:“赶紧他妈去追!那老不死的跑不远!”
听到这声音,周知吓得全身抖如筛糠,猛推陈文明一把,咬着牙低吼一声:“还愣着干啥!快跑!”
陈文明惊骇地看他一眼,迅疾反应过来,掉头就窜进了大路旁的荒草丛里。
他不敢停下的脚步,在狂奔中回头,隔着晃动的荒草感激地看了周知一眼。
周知也看到他了,正拼命朝他摆手,让他快走别回头。
陈文明不敢耽搁,在百感交集中转回头,一路奔向前方的漫漫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