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瞬间沉默了。
片刻后,聂总说:“你是怀疑我的厨艺吗?我煲的鸡汤还是可以的,不难喝,真的,你尝尝。”
聂总端着鸡汤绕过床尾,来到我面前,并当着我的面喝了一口,说:“真的,不骗你,不难喝的。”
我又把身子翻了过去,说:“不喝。”
我不喝聂总的鸡汤,从来不是因为她煲的汤好喝或者不好喝,我只是不想她对我太好,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越陷越深,我只是想让她跟我有点距离感。
因为我怕我会陷进去,到时候如果聂总的前任回来了,她回去找她的前任,痛苦的人将会是我。
更何况,聂总和她前任还没正式分手,而我在聂总这边也没什么名分,这种没名分的关心,我怎敢享用?
到时候我陷进去了,去找她要说法,她万一再给我来一句“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怎么办?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所以,语气越陷越深,不如断舍离,从现在起就不再接受聂总的好意,那就不会有以后。
“苏航,你到底怎么了?”聂总问我。
我背对着聂总,忍住内心的悲痛,说:“聂总,你没必要这样照顾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如果你是为了报答我的恩情,大可不必对我这么好,有这份心就够了,其他的……还是算了吧,我享受不起,我只是你的一个司机而已。”
说完这些话之后,病房里彻底安静了,安静到能听到聂总的呼吸声。
这话说完之后,我的心里特别的难受,很痛,但也很爽。
爽是因为我终于把自己的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
而痛,则是因为我拒绝了我最喜欢的女人的好意,把目前唯一能和她拉近距离,增进感情的机会给拒绝了。
这种又痛又爽的感觉,让我变得快要不像自己了,仿佛伤害自己能让我舒服,仿佛拒绝感情能让我心安。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大概是因为我太喜欢聂总了,但聂总却有一个很优秀的前任,而我又太卑微,所以才催生了我这种矛盾的、自卑的情绪。
和聂总的前任比起来,我确实什么也不是,跟聂总的身份比起来,我更加的什么也不是,更何况,聂总还一直回避我的问题,更何况,聂总还保留着前任的联系方式。
这些都让我很没有安全感,都让我有种恐惧感。
与其惶惶终日,不如趁早解脱,我知道这么做会让我心痛,会让聂总伤心,但我不想继续沉沦下去,因为时间拖得越久,将来那一刀就越疼。
病房里的沉默像是黑夜,慢慢地吞噬了仅剩的光明。
我的心情也像是被吞噬的光明一样,变得越来越阴沉。
“苏航,你是在怪我吗?”聂总忽然开口。
我没说话。
“就因为我没有让你握手,你就这样对我,是吗?”聂总的声音有些悲伤,听得我心里也一阵刺痛。
但我很清楚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如果今天我不断舍离,那将来等聂总的前任回来,难受的就会是我了。
“苏航,你想过没有,如果我让你当着桐桐的面牵手,那桐桐会怎么看我?其他人又会怎么传我们之间的事?私底下牵也就算了,可是当着别人的面怎么能这么做呢?”聂总说。
我有些气不过,问她:“怎么就不能了?”
“怎么能啊?你又不是我男朋友。”聂总开口一句话,直接把我怼得哑口无言。
我笑了,自嘲地笑。
对,我不是她男朋友,吃个醋都名不正言不顺的。
“对,我不是,所以聂总你应该保持一下距离,不要让别人误会了。”我没好气地说。
聂总说:“苏航,你非要这样跟我赌气是吗?”
“我赌气了吗?我只是在保护自己而已,聂总,我希望你有点分寸感,我不是你男朋友,你不用为我煲汤,不用喂我,更不用不要工作了来照顾我,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我越说越生气,到最后那几句话甚至是吼出来的。
聂总绕到我面前,红着眼圈,却被气笑了,说:“哈,我没有分寸感?苏航,这话怎么会从你嘴里出来?你难道有吗?”
“我没有吗?”我反问。
“你有?你有的话,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救我?”聂总一句话又把我噎住了。
聂总哭着笑了,表情特别悲伤,也特别委屈。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你凭什么貌似救我?你就有分寸感了?这也就算了,你还总是喜怒无常的,我都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你就突然不理我,就突然冷暴力我,你为我考虑过吗?
“我只是个女人,我的心是肉做的,我受不了你这样对我,你要是实在不想见到我,你要是实在不想让我出现在你面前,你直说,我走,我绝不回来!”
聂总说完,眼泪夺眶而出。
她放下鸡汤,扭头就走,擦着眼泪往外跑。
我连忙喊她:“聂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她已经跑出去了。
我只好忍着疼痛下床去追她,一路追到楼道里。
“聂总!”我在后面喊她。
聂总停下,回头看我,脸上的表情从悲伤变成震惊。
“你干嘛下床?你疯啦?你不要命啦?”聂总小跑着来到我面前,搀扶着我回病房。
我却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说:“我不想你走,我没有不想见你,你别这样,我真的没想到我那些行为在你眼里看起来是这样的,我真的没那个意思,我真的不是讨厌你才……”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快别说了,先回病房,一会伤口崩开了咋办?”聂总嗔怪着我,扶着我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我却说:“聂总,你要回答我的问题,你回答了,我就回去,不然我就在这站着不动,就在这耗死。”
“你……行,我回答你的问题,你问吧。”聂总无可奈何地说。
我深吸了口气,问她:“你……你前任要是回来了,你会去找他吗?”
聂总的身体明显抽搐了一下,她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慢慢地开口回答了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