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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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帘洞。

黎光一行联手群猴，借玉清天尊庇佑，暂时阻挡骷髅魔兵侵入。直至一道金光从远处降落，魔兵统统被佛光扫灭。

孙悟空扶哪吒回水帘洞，对徐日兆等人说：

“明日决战，你等先行养精蓄锐吧。”

见猴王神情平静，体表隐显金光，徐日兆顿有所悟。

斗战胜佛还是下场了。

这场角逐花果山，西游记起点的一战，终于要打响了。

“你没事吧？”黎光见哪吒断臂，赶紧走上前。

哪吒收起八臂相，重现莲藕身。此时双臂完好，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没事。”

也不打招呼，哪吒径自坐下调息。

虽然在石矶手里吃亏，但他前头吸收石矶的法力，也恢复了一些修为。金仙，有金仙境界，自己还有能力参加明日决战。

黎光转看向孙悟空。

圣佛平静道：“截教有一种针对‘天道’的法术。哪吒元帅的‘天命’已无法克制石矶。明日，贫僧预感一尊天外妖猴即将降临，与我相争。”

到底是修成正果的佛陀，宿命通了然于心。

那袁洪明摆着针对自己而来。

“明日决战凶险无比，三位请做好准备吧。”

说完，圣佛招呼群猴入洞，仔细教导安排明日对战。暗里，一缕缕佛性注入群猴体内，以增加保命手段。

“美猴王、齐天大圣、西行路上的孙行者，以及最后的斗战胜佛。每一个阶段，其行事做派都截然不同啊。”

眼见没有半点跳脱的斗战胜佛，徐日兆莫名发出一声感慨。

“那——主任更喜欢哪个阶段的孙悟空？”

“跟你们小时候不同，你们小时候可能是看孙悟空的故事长大。而我当年嘛——可没动画片。”

徐日兆淡淡道：“我是工作后，才有机会接触小说，阅读《西游记》原著。你说我喜欢哪个时间段的孙悟空？只能说，记录他更多生活，花费更多章回的那段故事，更显得鲜活有趣。”

主任随后转身，对他肩膀拍了拍。

“我待会儿去跟圣佛研究研究明天的事。你和清扬先去外面收集骨灰吧。圣佛一击，可帮你省了不知多少功夫。”

不错。

斗战胜佛凌空一击，漫山遍野的魔兵俱为灰烬，着实为黎光制造白骨军团，贡献了不知多少骸骨值。

“清扬，咱们现在就去？”

往哪吒处看了一眼，他身边环绕层层金光，一时间怕是无法收功。

“好。”

清扬揣上几个鲜果，紧跟黎光走到九阴台。

方才抵御魔兵时，九阴台已在水帘洞之畔打造全新的白骨庭院。一座座插满森森白骨的兵营升起，白骨弁卒编成战队，回荡在庭院四周。

清扬驱使扫帚，将漫山遍野积累的骨灰扫到九阴台附近，随后化作灵力兑换成各式各样的龙巢、尸墓。

“学长，你想好这次培养什么了？”

“面对明日决战，一般的弁卒已经无用。人仙起步吧？或者拉几个天仙出来——反正今天收获的骸骨比较多。”

清扬见黎光自有主张，就没有多言。

将鲜果切好，又取出茶壶煮水泡茶。

两人便坐在九阴台上，一边赶工一边休息。

……

夜幕下，二人坐在山顶骨台望星。

斗战胜佛归来，佛光普照之下已驱散不少阴霾。只是天庭大战，群星无人守护。如今星斗稀疏黯淡。只有寥寥星光在夜空挥洒。

“学长，你怕吗？”

“明天大战？”

“嗯。我听妈妈说，如果我们死在故事世界，那么我们的灵魂、肉体会被故事世界同化。进入这方轮回后，会失去我们的自我。”

清扬也是第一次施展，且一上来就是最顶级，最高规格的神话级。对于明日的大战，她心中忐忑不安，又无法跟徐日兆这位主任诉说。唯一的依靠，就是同样作为“新人”的黎光。

同为萌新，反而有种共鸣感。

“有点吧。不过——很有意思，不是吗？想想看，如果我们赢了，不就可以捕捉石矶，将她镇压在封神台当实验品吗？”

“你难道不好奇，她这种故事世界的存在，到底与真正的神灵有什么区别？如果切割她的肢体，剥离她的本源，能不能制作‘大罗金丹’或者——制造‘神格’？”

看着黎光脸上洋溢的神采，清扬幽幽一叹。

算了，能被馆长钦点拉进来的，也不可能是什么正常人。

又为黎光倒了一杯茶，二人默默望着夜幕中的星辰，享受最后一份安逸。

“你们在这呢？”突然，远方飞来一道红光。

却是哪吒休养完毕，过来九阴台寻找二人。

“恭喜元帅回归‘金仙境’。”因清福神体的缘故，黎光能感觉到哪吒的状态。甚至在哪吒恢复部分力量后，有一部分法力通过“清福神体”回馈黎光本人。

只是这种混杂“信仰粒子”的法力，他可不敢胡乱吸收。

挥了挥手，少年满不在乎说：“这点力量可对付不了脱离天命的石矶。不过，尽人事吧。”面对一个脱离原典宿命的死对头，哪吒也感觉到压力。

“我过来，是要交给你们一道咒语。”

哪吒火咒。

一条借助哪吒神力驾驭神火，从而降妖伏魔的咒语。

随着哪吒将两团火种交给二人，他们自然而然掌控这道咒语的驱使方法。

突然，清扬闭上眼。

她身上涌现赤色星光，扫帚环绕在身边徐徐转动，一丝丝福运气数被星帚汇聚头顶。

“竟然突破人仙了？”

黎光有些意外。

不是西游世界的境界划定，而是图书馆的境界。这边的人仙一成，行走各故事世界就不会受到天道压制。

人仙，独行于外，身为仙体，不受外邪侵扰，避免“信仰粒子”侵染。

“她的积累比你要多——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神力帮你。”

黎光摇头。

故事世界的本源来自现世信仰。

换言之，这里所谓的仙佛法力都掺杂“信仰粒子”。不纯粹，不是纯正的修行路。唯有图书馆的天神地人鬼五仙法，才是真正剥离信仰粒子，纯粹由自身修行而来的力量。

放着正道不走，跑去走伪道。

自己才没那么傻。

哪吒笑了笑，继续道。

“明天大战，我、孙悟空要面对各自的麻烦。届时没办法保护你们。靠我的哪吒火咒，你们或许能多一分活命机会——最好，你们能设法与图书馆联络，赶紧回去吧。”

“多谢。”

虽然只是一次神降的因缘，但哪吒能为二人着想到这一步，已属难得。

……

星光在清扬头顶汇聚，形成一颗闪烁的彗星。

“诞星之法。”哪吒有些羡慕地看着清扬。

“跟我们这些故事世界诞生，持有‘天命’的仙家不同。你们的上限没有封死，且你们的馆长还为你们每个人精心准备未来修行的道路。”

在“三教世界”诞生后，哪吒的命运就彻底定死。他的上限就是一尊大罗仙家。再如何修行，也无法突破这个界限。任何功法对他都无意义。

“元帅，我有一个问题……”

“说。”哪吒盯着清扬的晋升，随口回应。

“你……你们这样的存在，平日里能感知外界吗？”

“你是问我的世界存在时，还是已经毁灭的当下？”

“都有。”

“当我的世界存在时，我遵从‘天命’。每一次世界轮回，都会下降人世杀十条龙，杀一次石矶。天命轮转，我的人生便一直如此。

“金仙之下，感应不到天数，浑浑噩噩间享声色极乐。可我们这些‘清醒者’，却难免对故事外的世界充斥向往。”

他望着稀疏的星空。

在那片由天庭执掌的星空背后，就是故事海的虚空。

曾经在自己的世界，他和其他的大罗仙家一样。高高居住在天宫里，眺望星海之外，观看其他世界。

“你应该知道吧？大罗金仙可以短暂地脱离世界，在故事海停留。我看到过其他世界的我，也看到过其他世界的人生——

“可说到底，我们都只是故事世界衍生的幻灵。”

非真人。

注定他们和图书馆一行人的不同。

见黎光沉默无言，哪吒自嘲一下，完全感觉不到半点的少年意气。

“我曾经和一些大罗仙在故事海交流。很多人早已厌烦周而复始的‘天命’。所以，通天教主才能振臂一呼，拉着无数故事世界一起崩毁‘天道’。

“甚至曾经，有许多大罗仙家期待‘天命的终结”，期待世界坠落，彻底陷入永眠。”

说到这，少年自嘲一笑：“然而，故事海底层的处境比上层更惨。”

“在世界存在时，我们虽然受到约束，却仍能明白自己活着，拥有声色识觉。世界源源不断汲取信仰，我们亦从世界中获取力量。

“可世界崩毁，我等坠落故事海底层。在那永恒黑暗中，只能感受死亡一步步临近。感受自己的意识、自我逐步瓦解。”

哪吒元帅平静说着自己的经历。

“那些曾经期待世界崩灭的大罗仙家，一个个反而渴望回归上层——对了，你可以跟图书馆提醒声。如果通天教主图谋破灭天道。世界底层的那些大罗仙，绝对是一支奇兵。

“在那里，金仙都无法存留太久。唯有我们这样的大罗仙维系一点灵性。整日浑浑噩噩，不得清醒。唯有这一次，通过你的神降，我才重新回归现世。”

“可明日一战，元帅依旧做好神灭的准备？”

“你是想问，重新体验现世，且有加入西游世界一个机会。我会不会贪生怕死，不敢和石矶搏杀？”

哪吒抬起头，眼眸带着几分神采。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的价值高于生死。用你们的话说，这就是我们的道途，是我们得以存在的根本。

“对我而言，同出一个原典的石矶，是钉死在魔王位置上的失败者。

“我厌烦天命的束缚，讨厌一次次降生人世，一次次被迫身死，化作莲花之身。

“但比起我的这点难受，我更不容许她的胜利，不容许‘邪魔外道战胜正道’。”

……

青鸾鸟将哪吒与黎光的对话带回白骨洞。

负责作法的石矶气得三尸神暴跳。

什么叫做，比起我的难受，更不许她的胜利？

你自己死了，坠落海底，也要拉着我一起死是吧？

做神仙，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

……些许伤感，些许振奋——哪吒说完后，看向黎光。

但他完全没有共鸣哪吒的这份心得体会，而是专心思考另一件事。

“故事海的底层，有无数故事世界的废墟？”

“对。”

“这里有很多渴望回归的大罗仙？”

“对。”

黎光眼中的光彩越来越亮，甚至让哪吒有些毛骨悚然。

“那么，通过封神台共鸣，我能不能对故事海底层的大罗仙进行封神？”

封神台，就是一件对“信仰粒子”进行运用、操控的法宝。

而通过“信仰粒子”，完全可以为已经坠落、沉眠的大罗仙封神，一如眼下的哪吒。

……

说做说做。

黎光节流一部分骸骨值，注入九阴台内设法激活封神之力。

一个白色漩涡缓缓在高台出现。

当榜文探入漩涡，黎光以此为钓竿，尝试感应所谓的“故事海最下层”。

哪吒满脸无语。将唏嘘感叹抛之脑后，直接怼道：“你以为那地方是什么？你什么修为？什么法力？竟想着跑去那里捞大罗仙？在你们图书馆，故事海最底层有一个专属称呼——归墟。

“那是大罗仙家的永眠之地，是你一根钓竿就能捞起来的？”

“事在人为，万一——”

突然，漩涡闪过一道夺目白光。

斑驳破损的浅黄色头盔从漩涡飞出。

咣当——

头盔砸在哪吒脚下。

他凝眉低头，看着头盔不断流逝的仙气，若有所思：“这好像是天庭神将的盔甲。你真掉到东西了？难道，你找到一个破碎的世界废墟？”

“那是，我的钓术……”黎光洋洋得意，“可不是吹……有时我缺零花钱，就去河边钓鱼，然后把鱼卖给那些整天空军的钓鱼佬。”

说着，他又开始往漩涡里面探入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