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越的眼皮一跳。
“他这么忙吗?”
“是的,谢董日程一向很满。”
顾希越觉得,所谓的排满日程不过就是拒绝沟通的一种借口,就像那高耸入云的办公室也不过是无形中就给不速之客们的下马威。
资本家们一丘之貉,总是喜欢故意营造的阶级差距,来显示自己的优越。
想到于方波指着冷溪破口大骂的嘴脸,顾希越的心情顿时下沉了不少。
“那是不是只有传唤通知才能见到你们谢董了。”
“这。”前台面露难色,“警官,真的不是我不配合,实在是……”
在顾希越失去耐心直接扭头就走的时候,一个挂着墨镜吊着链子的红发青年正吊儿郎当地晃朝着他的方向晃过来,冷不丁还给前台小妹抛个媚眼。
小妹的表情立马就从慌乱变成了激动。
“——哎!何助,这么巧啊。啊,谢总也在!”
红毛身后是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
看到他的那一刻,预告了许久的惴惴不安,瞬间崩溃成了无数扎人的砂砾,钻进了顾希越的每一个毛孔。
“何总助。”前台见到红毛急忙道,“是这位顾警官有事想要约谢董,但是谢董的时间已经满了。我看他的事情似乎很紧急,您看……”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看向了他,红毛收了笑容好奇地看过来,猝不及防的视线碰撞让空气都有几分凝固。
在顾希越大脑宕机的几秒,冷溪默契地承担了简单社交的工作。
“——二位好,我叫冷溪。腾蛇特别支队副队长,这位是我的搭档顾希越,我们来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和你们了解。”
谢周秦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冷溪,他的眼睛黏在顾希越身上,复杂,疑惑,还有一点点的不明所以的怒意。
这种敷衍落在冷溪眼里就成了资本家爪牙狐假虎威的傲慢。
“啊,哦,您好。”谢周秦身边的红毛急忙上前握住了冷溪尬在空中的手,“我是何俊辰,谢董的助理。”
正如冷溪给自己的定位一样,作为一个合格的马仔,何俊辰第一时间想的就是给自己的老大擦屁股。
冷溪低头看了看只在自己指尖停留了不到两秒的那只手,一句夹枪带棒的讽刺忽地就脱口而出。
“谢董眼高于顶,看来是不屑和我们说话了。”
“误会。”
谢周秦的目光蜻蜓点水似的和冷溪碰了一下后就快速挪开,他神色如常地继续道:“抱歉,方才走神了。二位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平和的语气和淡然的目光,从容得有些离谱。
相比之下,顾希越越发炙热的目光倒像是一面的照妖镜,冒冒失失地照在谢周秦身上。
“我是因为于彤彤的案子来。”顾希越收敛了锋芒,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周秦:“您知道于彤彤被毒杀的事情吗?”
“闹得轰轰烈烈的,很难不知道。”
提起于彤彤,谢周秦嘴角还恰到好处地涌起一丝嘲讽。
那感觉太过熟悉,顾希越克制不住那种失而复得带来的惊喜情绪,但理智又及时勒令他悬崖勒马,收敛神情。
“这个月十七号下午一点到五点,你们在哪?”
“十七号?记不太清了,不过上周集团开培训会,我和小何不在本市。”
谢周秦回答得很快,他稍稍垂眸浅笑了一声。
“看来,两位警官是把我列为第一嫌疑人了。”
“中午,于家夫妇收到一对带血的死鸽。”
顾希越按捺住心里蠢蠢欲动的念头,又将冷冰冰的眼神剜向何俊辰,“当时我在场,管家说送礼的人,姓何。”
何俊辰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什么?我不……”
“随后我追出门,在于家门口发现了一辆尾号2688的黑色suv。”顾希越不等何俊辰反驳就打断了他的发言,他回头看向谢周秦:“调查结果显示,这辆车属于何俊辰先生,但是碍于何先生在谢氏的身份,我冒昧地多问一句——”
“是我让送的。”
谢周秦不假思索地回答有种护犊子的霸气。
顾希越微微挑眉,复杂地望着对方。
“谢先生很坦率,既然承认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他冷笑一声,“是你自己主动说,还是要我一点点问?”
*
跟着谢周秦坐着专属于董事会的电梯直上三十九楼,袅袅熏香和铺张的陈设与谢周秦身上那种不咸不淡的气质有些不搭,倒是符合和那个一身金属味的红毛何俊辰的品味。
顾希越微微侧目。
面前的茶海深紫发亮,茶杯里叫不出品种的茶汤卷着茶叶转来转去,最后被递到了顾希越的手里。
“尝尝。”
顾希越捏着微烫的茶杯稍稍垂眸。
“谢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来喝茶的。”
“不急,磨刀不误砍柴工。”
谢周秦慢条斯理的语气,倒像是把自己当成了这场问话的主导。
仔细看,谢周秦的眉眼和印象中的那人有四五分相似,只是比例更加精致,五官里多了一股贵气。
冷溪有些奇怪顾希越今天格外沉得住气的模样,倒是自己被眼前这个叫何俊辰的红毛臭屁小子盯得浑身不舒服,总觉得如坐针毡。
“我接手谢家的生意也有五年了。”
谢周秦缓缓开口,目光却落在顾希越身上没有半分挪动,“我的事情外界早就沸沸扬扬,我想二位应该也清楚。当初家父出事,谢氏眼看摇摇欲坠,很多人都觉得我这个私生子难当大任,想插手分一杯羹的大有人在。其中,就有于彤彤的父亲,于方波。”
谢周秦不疾不徐,端起茶杯吹了口气。
“你们知道的,生意场有些事情远比我们看到的丑恶。所谓祸不及妻儿这样的规矩也不过只是约束了一部分良心尚存的人。”
谢周秦叹气,“你来我往,难免伤及无辜。我们谢家小辈里只有我哥哥有个女儿,就是晓璇。她是个很乖的孩子,平时就喜欢唱歌跳舞,我哥腿伤了以后也不再接触谢家那些危险的生意,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对他动手的人不少,幸好我们对孩子保护得好,一直以来也没有出什么大的差错。可是我们没想到,大人之间的纠葛竟然也辐射到了孩子,晓璇在剧团竟然受到了霸凌。”
顾希越沉默了一瞬。
“霸凌?”
“可惜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晓璇自杀留下了一份遗书,我也是从遗书里察觉出,她的死因有异。”
谢周秦朝着何俊辰使了个眼色,何俊辰很快从另一边的抽屉取出一个文件袋,里头是一张揉碎的纸张,此时已经被拼接完整还用证物袋做了保护。
顾希越心头一突,神思复杂地看了谢周秦一眼。
“晓璇出事前一年被查出患有精神分裂症,我哥哥以为她是因为在剧团压力太大所以就给她安排了退团休养,没想到离开剧团后她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之后竟然一度失语。”